夜深,不見明月,星光黯淡。平原之上卻有一隊士兵星火趕路,蹄聲飛揚。突地,馬蹄聲驚醒路邊枯樹上休憩的烏鴉,惹起它一陣‘嘎嘎’亂叫,這淒厲的啼叫聲在這漆黑的夜晚更加滲人。


    “呸!烏鴉叫,沒好事!”其中一位略顯年輕的士兵抱怨道。


    “怎麽,周鬆你還信鬼神之說嗎?哈哈”為首的將軍降低馬速,迴首向年輕士兵調侃道。


    名喚周鬆的士兵是將軍的親衛,臉上有個刀疤,個頭不高,在軍中歸為纖弱的那類,不過其為人機靈,做事麻利,又八麵玲瓏,所以在軍裏混得很開。


    隻聽他撇撇嘴:“幹咱們這行的能不信嗎?拿死人的錢財,這不是要折壽的嗎?”


    “周鬆,住嘴!”將軍聽了他的抱怨後卻臉色一變,連忙嗬斥道,“主公下的死命令,就算是我們明天全部見閻王,今兒也要將任務完成!”


    周鬆嚇得一哆嗦,連忙賠罪道:“中郎將教訓的是,小的知錯了!”


    “如今大戰在即,主公的錢糧缺口甚大。主公力排眾議,組建我們部,就是要在明年之前備齊錢糧,大戰之時可以無後顧之憂。所以我們此行必須有所建樹,補齊軍餉缺口,讓其他將領們都對我們這部心服口服,承認我們部的編製。當然了,這樣也能堵住那些誹謗主公的小人之口……”


    眾將士聽了中郎將的話後,都是一掃夜裏趕路的疲憊,牟足精神喝道:“願聽中郎將差遣,誓死效忠主公!”


    見到自己‘洗腦’成功,曹賢,也就是那中郎將十分滿意,隻聽他大喝一聲:“先頭部隊已經進入芒碭山,找到此行的目的地了……還有二十裏,兄弟們加把勁兒!那裏可是有大把的金銀等著我們!”


    眾士兵一聽,不禁都嘎嘎地笑了起來,那聲音低沉乖戾,有一股說不出的意味蘊在其中。


    豫東平原沃野千裏,芒碭山是平原上唯一的山群。此山群平地突起,如蛟龍騰躍,雖不高峻,然孤峰鶴立,尤顯峭拔,是進入中原的天然屏障,因此自古即兵家必爭之地,貴族也視此地為風水寶地。


    為什麽說此山是風水寶地呢?傳聞在芒碭山中有西漢梁國陵墓群,斬山作廓,穿石為藏,氣勢恢宏,乃是一座極其龐大的地下宮殿。


    陵墓中更是有金縷玉衣、鎏金車馬器、精美玉器等眾多物件,實屬稀世珍品,價值連城。


    曹賢,發丘中郎將。他此行的目的,便是找到梁國陵墓,然後借出裏麵金銀玉器,來充當糧餉。


    趕了一夜的路,天色漸漸亮了,前麵地平線上隱約出現一座山群——芒碭山已然在望。遙望前方突兀的錯落著的十三座山峰,曹賢知道,這便是傳聞中芒碭山的十三座“仙女峰”。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這十三座山峰之一的保安山。


    伴著清晨的露水,沿著崎嶇的山路前行,曹賢等人在太陽初升時終於是趕到保安山北山麓。


    在那裏已經有一隊士兵安營紮寨,嫋嫋炊煙在林蔭中飄蕩,陣陣飯香更是惹得趕了一夜路的曹賢等人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看守營寨的兩人見到軍隊前來,均是迎上來行禮,待看清曹賢容貌:皮膚微黑,鼻直口方,眉宇濃密,目光犀利。迫於曹賢那厚重的將軍氣勢,兩人不敢與其對視,低眉順眼地恭敬道:“屬下參見中郎將!楊副將軍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曹賢翻身下馬,將韁繩順手遞給其中一人,直接說道:“速帶我去見楊雄。”


    另一士兵知道曹賢是注重速度之人,自然不敢怠慢,緊忙上前帶路。


    曹賢進入大帳,迎麵是一身材高大健壯、約莫三十五六年紀的男子。此人方臉濃眉,相貌粗獷,一雙大眼睛裏隱含著些許殺氣,而此時見到曹賢,眼中卻滿是高興之色。


    曹賢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高半頭的楊雄,內心之中也頗為激動。他倆本是一個營中的將士,曾經跟著主公參加過大小不下百次的戰鬥,一同衝鋒陷陣、出生入死,可謂是攢下了深厚的兄弟情。


    後來主公為了軍資需要,成立了秘密部門,命令最親信幾名將領統領,尋找前朝大墓。曹賢和楊雄赫然在列,開始了漫長的尋金之旅。


    如今兩人有近半年未見,再次見到昔日兄弟,曹賢沒有說話,直接上前給了楊雄一個大大的熊抱,因為無論多麽華麗的辭藻也不能夠比這一行動更家真切的表達出對兄弟的真摯情誼。


    “兄弟近來可好?”曹賢鬆開臂膀,上下打量了楊雄一番,發現半年未見,他竟然被曬的比自己還黑。


    楊雄道:“在這兒山高皇帝遠的,一天天就是滿山頭跑,吃飽飯了就挖山,挖累了就直接紮營,不用領軍令狀,有何不好的呢?”


    雖然說得自由自在,但看其眼中的落寞,曹賢知道,他倆是一類人,均是喜好刀口舔血的生活,並都渴望著去前線殺敵,建功立業!


    曹賢沉吟半響,道:“完成這次任務,我就去請命去官渡前線,如不出我所料,明年主公必將與袁紹在官渡有一場惡戰。我已想好,身為軍人,怎能在這山林中蹉跎半生,要死也要死在戰場之上!”


    曹賢邊說便看楊雄臉色,見其也有意動,接著道:“兄弟可願隨我一同前往?”


    楊雄聽了大喜:“樂意之至!”


    兩人許久未見,自然還免不了一陣寒暄。


    ……


    兩盞茶後,草草吃過早飯,楊雄帶曹賢來到一處洞穴前。說是洞穴,其實隻是人工挖出來的一條地下通道罷了,寬隻有半丈,高也不足一丈,隻能容納一人通行。


    洞穴前碎石滿地,且斷麵新鮮,曹賢拿起一塊掂在手裏,是堅固的大理石無疑。


    楊雄道:“本來這有一塊萬斤巨石,擋住了陵墓入口,經過弟兄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爆破挖掘,終於通過炸出的巨石縫隙,將其一點點敲碎、運走。”


    曹賢讚道:“大家辛苦了!凡是參與挖掘巨石的弟兄都統統賞錢一吊,飯後就可到大帳處領賞。”


    見到洞穴守衛因為這突然砸下來的餡餅而陷入震驚當中,楊雄踢了身前守衛一腳,恨鐵不成鋼的道:“還不快謝謝將軍!”


    一眾守衛這才噗通地跪了下來。


    曹賢進入洞穴,撫摸其表麵,斧鑿的痕跡甚是陳舊,想來這洞穴有些年歲了。


    楊雄跟在曹雄身後,指向洞穴的深處,自豪地拍著胸脯:“這便是我們尋到的陵墓入口,由於年代久遠,通道有些地方被落石掩埋,現已經挖通了通道並加固。將軍請放心隨我進入。”


    曹賢點點頭,拍了下楊雄肩頭,以示鼓勵。


    進入洞穴,前行二十餘步,光線漸漸消失,曹賢隻覺得眼睛像是被布匹遮住一樣,什麽也看不到了,心中隨之生氣了壓抑之感,說不出的煩悶。


    “生火!”走在曹賢身後的楊雄命令道。


    接著一點點火光亮起,驅散了眼前的黑暗,橘紅色的火光左右搖擺,猶如跳舞的精靈,也令曹賢心中的抑鬱有所緩解。


    曹賢每向前走十步,都見有一粗木樁,上架橫梁,頂著洞穴頂端,防止洞穴坍塌。


    每經過一根木樁,曹賢都要在本來空間就不是很寬裕的洞**背貼穴壁繞行,感到甚是憋悶。不過一想到比自己還要高半頭的楊雄也要經過此番折磨,心裏也就釋然了。


    如此向前行兩百步左右,洞穴突然變了樣子,不再是凹凸不平的石壁,而是成為石磚壘成的通道,通道比之前的洞穴寬敞百倍,足可容一輛馬車通過。


    借著火把的光亮,曹賢可以清晰的見到每塊石磚均切割成同等大小,交錯壘砌,堅固異常。所以再往前,不再需要任何木樁了。


    楊雄道:“將軍請看,如此規模的通道,我們必是找到了大墓!”


    曹賢頷首:“此次任務完成,楊兄可為頭等功。”


    楊雄略微落後半步與曹賢同行,連忙擺手道:“末將可不要什麽功勞,隻要將軍以後上前線帶上末將就行!”他還惦記著之前曹賢說的請命去官渡。


    曹賢笑而不語,繼續向前走去。再往前不再是平路,而是向下的石階。曹賢心裏默算:先是九級石階為一組,經過兩步平路,再是五級石階,複兩步平路,又是九級石階……


    這“九”和“五”乃是帝王權威的象征,“九五之尊”便是此意。


    曹賢掃眼看看旁邊楊雄與周圍的士兵,見他們臉上有著些許畏懼,但深處掩藏著的卻是對墓中金銀的蠢蠢欲動。他們早已知曉這石階之中蘊藏的意義。不過有些事情知道歸知道,卻不能說出來,這便是自古以來的‘忌諱’。


    此時曹賢心中猶如翻起了滔天巨浪:怪不得楊雄這麽著急找自己來這荒無人煙的芒碭山,原來他是找到了帝王之墓!


    帝王之墓怎可以常理而度之?金銀財寶自不會少,碑刻、字畫、瓷器、陶器也一定擺滿墓室,保不準還會有兵器寶物……自己這迴可算是立下大功了!


    曹賢壓住內心之中的激動,清了清有些發幹的嗓子:“你們可進入了墓中?”


    楊雄聽了,心裏暗歎:果然還是問了。他苦笑一聲:“迴稟將軍,我們還不曾進入墓中……”


    曹賢皺了皺眉,很是簡練地問道:“為何?”


    楊雄卻未正麵迴答,支支吾吾地道:“請……將軍隨末將……繼續前行,到了……到了那裏將軍一看便知。”


    曹賢知曉楊雄性子,令一個精明幹練的老將都感到棘手的事情,必不是用一言兩語就能夠說清的。於是曹賢沒有再問問題,加快步伐,悶頭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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