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清?”


    路明非心裏一驚,不由得失聲說道:“什麽東西?”


    這一道聲音迴蕩在空曠的廊道中,阿納尼馬上意識到路明非的位置。


    ——就在他右側前方的4號或6號牢房裏。


    他握緊了手中的手槍,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地挪動過去。


    “怎麽?你以為那全是她自己的力量嗎?”


    阿納尼靠在牆上,伸出一隻手放在牆壁上,慢慢向前摸索著,輕聲道:“謝婉從始至終都是我的研究素材。”


    ………………


    診所的環境就如上次來一般。


    女孩呆滯地表情盯著阿納尼金色的眼睛,麵部如吸食致幻物的癮君子般不斷抽動。


    無意識地捂著抽動的臉頰,就像是要抓住狡兔般攥住,胸腔卻像被無形之物攥住。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但,終是癲狂的大笑衝破了胸腔的製約,像是一股惡意爬出了身體的牢籠,壓抑不住地放肆癲狂大笑,帶來的室息感就如毒蛇般盤繞在肺部。


    如同胸腔被灌進了深沉的汙塵般,一邊癲狂大笑著一邊佝僂著咳嗽,讓她的身形看上去像將死的黑蝦。


    歇斯底裏的咳嗽和喘息傳得很遠,如怨恨惡毒的天性在不停的釋放,左手也是被她的右手摳出了血痕。


    直到片刻後,阿納尼眼中的金色散去,臉上重新掛上溫和的笑容。


    “咳咳咳!”


    女孩的氣息慢慢開始平複,但雙手還捂著抽動的臉頰,眼睛帶著血絲盯著阿納尼,喘息道:“先生,我剛才……是被催眠了嗎?”


    “嗬嗬,就算是吧,隻是一些小手段罷了。”阿納尼語氣謙遜,問道,“感覺怎麽樣,現在想起那段記憶了嗎?”


    “……抱歉,先生,我還是想不起來。”沉默片刻,女孩的表情茫然,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是嗎?”阿納尼站起身來,伸手指向窗外,“現在是早上,天卻暗了下來,你沒發現哪裏不對勁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窗簾被人拉開了。


    外麵一片陰暗,整個城市像是墜入到了夜色中,明明前不久還熱鬧的街道變得死寂,街上的人們像是變成了默劇的演員。


    “沒有發現啊。”女孩搖了搖頭,疑惑道,“就是……天陰下來了吧。”


    “我說的是煙。”阿納尼站在窗前,看著她麵帶微笑。


    煙?


    什麽煙?


    女孩坐的位置,能夠一眼望見黑漆漆的天際,街區已經被陰沉的黑暗所籠罩,街區之上是滾滾黑雲,這一切都沒有任何異常。


    要下大雨了,這很正常啊……


    “那裏有很濃的煙。”阿納尼歎了口氣,用手指著窗外,“就在外麵,遠處的那處街區。”


    “我隻看到雲,一團很大的黑色烏雲,馬上就要下雨了……咳咳咳!”女孩很認真地說著,又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你的情況很糟糕,我覺得是患上了失憶症。”阿納尼用手輕輕攙起女孩,歎息道,“病症甚至遮蔽了伱的視覺與大腦。”


    “失憶症,我怎麽可能有失憶症。”女孩臉色蒼白,搖了搖頭道,“我的記憶力一直都很好,小時候的事我現在都記得。”


    “不不不,你遭受的精神刺激是自己無法通過努力舒緩的,在過於強大的精神壓力之下,人體自身的保護機能讓你選擇刪除了一段記憶。”


    阿納尼搖了搖頭,邁開腳步徘徊在周圍,語氣難以抑製地變得興奮。


    “伱的潛意識與你的本意識產生了差異,這已經具備了精神分裂的前兆,也就是所謂的解離性失憶症。”


    甚至,在一些時候,另一個副人格會成為主人格,而且彼此忽略,一個人格出現時,另一個人格就隱沒不見。


    兩個人格有各自的記憶、情緒、行為模式、態度等,而且差異通常很大,就像是兩個靈魂住在同一個軀體身上。


    不過,這種征兆還是太淺了,需要更深刻的精神刺激,需要打破保護精神的那一層屏障。


    那就讓我來推你一下吧。


    念及此,阿納尼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眼簾低垂著看向了沉默的女孩,語氣變得前所未有地強硬,再一次對她進行精神的刺激:


    “你的眼睛和大腦在欺騙你,你一直都在逃避那段記憶。”


    女孩還是無法相信,或者說……不願意相信。


    如果連眼睛和大腦都會欺騙自己,那……自己現在所處的世界是不是……也是虛假的……


    念及此,她感覺渾身逐漸變得冰冷,仿佛上麵的冰層與下麵的冰層突然壓了過來,將自己囚壓在了極其狹窄的空間裏。


    “我……我……想不起來了,真的想不起來了。”女孩蜷縮著身體,聲音顫抖地說道。


    “不,你一定能想起來,你必須要想起來。”阿納尼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外麵暗了下來,不是因為要下雨了,而是因為街區失火了。”


    “我們每個人都可以看見,那裏冒起了很高的黑煙,遮住了你眼中的太陽……那是衝天的煙,那是衝天的火,不是雲!不是雲!”


    逐漸,女孩仿佛從安靜的世界中抽離,耳中充斥的盡是哀嚎和慘叫,捂住了自己灼痛的手臂疤痕。


    好熱……


    他們在說什麽?


    火?


    起火了嗎……


    什麽地方起火了嗎?


    爸爸……媽媽……在哪裏……


    猛然間,女孩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診室、先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衝天的煙塵和火焰占據了她的視線。


    濃濃的煙雲在整個世界中翻滾,那濃密與窒息之感,仿佛出現了一座煉獄,仿佛黑色的暴風雲一般,侵吞著這小小的世界。


    那個抱著布偶的女孩眼中,赤金瞳孔映著衝天的火焰。


    “不……”


    她跌坐在地上張大了嘴巴,看著麵前騰起的兩團火球,兩道身影蜷曲在火焰之中。


    他們在火焰中無聲地掙紮,跌跌撞撞就如同惡鬼一般,零碎的火星散落半空,仿佛死神絢麗的舞蹈,哀嚎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們張開已然露出骨肉的雙臂,任憑絲絲縷縷的衣服沾著血肉,冒著惡臭的青煙一塊塊往下掉。


    空氣中充滿了焦臭的味道。


    那熟悉的味道,便是死亡的味道。


    ………………


    “居然是這樣。”


    路明非的表情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心裏對那個女孩隻剩下憂慮歎息,而那猙獰模樣的恐懼徹底散去,取而代之是對阿納尼的憤怒冷意。


    “一個早在十一二歲的時候,就出現了言靈覺醒的跡象,最後直接炸毀了整個房子,父母皆葬身於那起爆炸中,並且患上了解離性失憶症。”


    阿納尼的聲音激昂興奮到了極點,自喃喃不休地說著:“當我聽到她的童年經曆時,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驚喜嗎?”


    “一個在童年時期,精神遭受了強烈的刺激,瘋狂地壓抑情緒甚至出現精神分裂症狀的a級混血種。”


    “我瞬間便意識到,她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有研究價值的素材,我以為我終於有了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


    “但是,我沒想到,被你打亂了我的計劃,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再阻礙我,所以……”阿納尼隱隱聽到了路明非越發急促的唿吸聲。


    他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就在四號牢籠的門口邊。


    “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們這群蠢貨嗎?!”阿納尼的聲音振聾發聵,猛地一個箭步上前,同時向右側急轉身,瞄準牢房裏靠近門口的地方就是一槍。


    砰!!!


    槍口噴出一道火光。


    借著這道光,阿納尼發現子彈洞穿了那道身影。


    不對。


    這個聲音不對。


    隨著他側身而過的風,那道身影被微微拂動。


    “……衣服?”


    這是什麽鬼東西?


    可以浮在半空中的衣服?


    還沒等阿納尼反應過來,一道身影猛地撲了上來,一個頭槌撞在他的胸口。


    嘭!!


    半空中的阿納尼頓時失去了平衡,食指再一次下意識地扣下了扳機,手中的槍“砰”射出了最後一顆子彈,隨即,便向後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咳咳!”


    路明非捂著身側受傷的右臂,看著倒在麵前地上的阿納尼。


    這次哪怕阿納尼瘋狂扣動地扳機,也隻有喀擦喀擦扣動空槍的聲音。


    見狀,路明非的心裏一鬆。


    “你……沒有子彈了。”他的左手握緊軍刀,慢慢地挺直了身子,同時打開了夾在臂彎處的手電筒。


    一束光從路明非的手中跳出,把周圍的環境照得清清楚楚。


    阿納尼坐在幾步開外的地上,一點點地向後挪著搖頭求饒:“別……別……”


    “你害怕了?不惜做到這種程度也要活下去嗎?”看見他眼中的驚懼與絕望,路明非心中感到一陣暢快,冷聲道,“那些被你殺死的人,有沒有求過你放過他們?”


    “有沒有?!”


    說著,路明非握著刀,一步步地逼近。


    “求求你……別殺我……”阿納尼的聲音裏帶著哭腔,眼中似乎盈滿了淚水。


    直到路明非來到他兩米的距離,那看似悔悟的淚光中卻閃過了一絲狠厲。


    阿納尼突然停止了挪動,對著路明非再次舉起了槍。


    “蠢貨。”阿納尼按捺不住滿心的得意,“難道沒人告訴你,槍支是可以改裝的嗎?”


    他還有子彈?!


    沒有絲毫的遲疑,沒有絲毫的懷疑,路明非本能地側過身去。


    砰!!


    路明非感到胸口處一陣劇痛,但是顧不得身體鑽心的疼痛。


    左手飛快地握緊了軍刀,咬了咬牙,沒有後退,而是撲向麵前的阿納尼。


    砰!!


    又是剛剛射出的一槍,子彈打在了鐵柵欄上,四濺的火花照亮了阿納尼猙獰的麵容。


    “找死?!”


    麵對黑洞洞的槍口和阿納尼的嘶吼,腎上腺素、血清素、內啡肽等化學物質加速分泌,路明非報以的迴複是劍道的起手式。


    柳生新陰流改,劍術第一門派的陰流劍道,兇狠毒辣,一擊必殺,由後世人改良後又冠名為“辛酉刀法”。


    別名,戚家刀術。


    陰流刀法,粗狂、暴力、直接,依靠身體力量劈砍,一往無前,進攻的立意在力量與速度上壓製敵人。


    擺出這套刀術的起手式,便已經詮釋了他的決意。


    不能放過他……


    絕不能……放過他!


    路明非的眼中閃過一抹少見的癲狂之色。


    在槍口和刀刃相對之際,乃至於定格的那一瞬間。


    短刀刺進了阿納尼的胸口,刀尖撞擊到了堅硬的骨骼,那是保護最後防線的骨籠,


    路明非森冷的瞳眸中倒映著,是那顆柔弱跳動的紅色心髒,將死亡一寸寸送到它的麵前,不管它拒絕與否、驚恐與否。


    砰!


    火光從槍口瞬間迸發而出!


    槍響聲迴蕩在走廊之中,經久不息。


    路明非仍然保持著刺擊的姿勢,阿納尼仿佛定格一般一動不動,手中的槍口則是還在冒著青煙,兩人構成一副怪戾的絕世畫作。


    直到槍聲的迴響慢慢消失。


    哢嚓!


    心口處的骨骼在短刀的刺擊下破碎了。


    短刀也徹底崩裂成了碎片,紮進暴露而出的柔軟心髒。


    這一瞬間,阿納尼的表情茫然而恐懼,臉上的肌肉劇烈地顫抖著,死死地盯著麵前那張稚嫩的臉,捂著心口後退跌倒在地上。


    “走吧,我們離開這兒。”


    “你的心……不也是紅色的嗎?”輕聲說了一句,路明非緩緩放下斷裂的刀,感覺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


    還有身體各處和右側胸口處傳來的劇痛。


    但在他腳下一軟即將倒下時,一雙手從身側輕輕接住了他。


    江守雲一眼都沒有去看地上逐漸失去聲息的阿納尼,微微笑道:“做的不錯。”


    “咳咳。”路明非靠在他的身上,咳出一口血來,又原本的冷意和肅色散去了,幹笑道,“親爹,你可別讓我死掉了。”


    說罷,腦袋無力地垂了下去,合上的眼睛在最後看到的,是一個在地上跳來跳去、顯得很是焦急的布娃娃……


    瑪德。


    跳來跳去的布娃娃?


    還可以看出焦急的情緒?


    我的腦子該不會壞掉了吧?


    這樣想著,路明非幹淨利落地昏死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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