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輕易地,其餘兩人接受了這個事實,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曼斯看向葉勝,後者肯定點了點頭。


    是路明非,不是什麽詭異的手段冒充的。


    “那麽你現在,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嗎?”


    曼斯的意思是,要是他錯過了很多有用的情報,可以從頭講起。


    “呃……不用了,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在聽。”


    路明非傳音道:


    “諾頓是煉金大師,他在這個城市留下的陣法裏,有三個關鍵節點,分別是【語言】的媒介作用,【陰影】的記錄作用,【夢境】的存護作用,這暗合了煉金學上三位一體的‘穩定’功能,構成了一個運行兩千年的係統。”


    這是曼斯剛才把青銅城暗藏的玄機說出來,路明非才想到的,他此刻才感到卡塞爾學院教授的知識淵博。


    “教授說了,夢是人‘願望’的體現,那脫離這個精神世界的辦法就是:用自己局外人的身份達成願望,當願望達成的那一刻,這個夢就會醒來,這裏也會消失了。”


    “你是說?”


    曼斯思索了一番路明非說的話,麵露恍然之色,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學生多了不少興趣。


    “我們隻要達成瑤姬的願望,加速夢境世界的演變速度,因為願望達成的原因,就能提前出來。”


    “沒錯,就是這樣。”


    曼斯,葉勝,亞紀都漏出笑容,終於有了拜托這裏的明確辦法,三個人心底壓著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猝然,地麵平穩,三個人卻一個個從桌子上摔倒在地,人仰馬翻,來自靈魂的震顫讓他們無法站立起來。


    “怎麽迴事?”


    渾厚的中年男聲喊著:“葉勝,亞紀,你們沒事吧?”


    “教授,我沒事。”


    兩人同時迴答。


    震顫停止了,三個人從地上爬起來,桌上的青銅劍嗡鳴。


    “教授,現實世界的青銅柱已經開始第三次崩壞了。”


    路明非感到不對,出去看了眼情況,發現是現實中青銅城麵積再次縮小,現在已經消失了整整三分之一。


    “就剩兩天不到的時間了啊……”


    “時間不多了,稍作休息就去找瑤姬吧,看看明天怎麽做。”


    曼斯啞聲道。


    “是,教授。”


    曼斯去隔壁房間照看‘鑰匙’,葉勝兩人在床上休息,今天一天的經曆太過忙碌,他們也需要稍作休息養精蓄銳。


    閉上眼睛小眯,葉勝在心裏默默感激:“謝謝你願意站出來。”


    “那個李熊,還有燭,身上都有龍王的氣息,多加小心。”


    路明非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感覺自己沒有資格接受感謝,與路鳴澤的賭約,引爆青銅城的陣法……現在很多危險都是因為他導致的。


    罪魁禍首,有什麽資格接受呢。


    至於這次主動出來,也是因為私心,發現了李熊與燭之間的關係,希望對此能夠深入挖掘才參與進來的。


    盡管一直靜靜當一個觀眾,看著葉勝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同樣可以得知,但這對他們不公平,隻是一個膽怯的,坐享其成的人。


    雖然隻是一個人的可笑堅持,但路明非還是希望在能做到的時候盡可能堅持這份公平,參與進來。


    哥哥……弟弟麽?


    同樣的氣息,路明非想到了自己與路鳴澤之間的關係,要是能明白李熊與燭之間的關係,說不定對他有什麽幫助。


    ……


    大約兩個小時過去,眾人略微修整,來到了隔壁院裏,敲響了大門。


    原來選擇這個時間點是因為到達夜晚,在夜色的籠罩下多少可以安全點,街上沒有什麽行人,可現在陽光普照,他們的小心思顯然沒用。


    天邊依然有兩輪大日高掛,白帝城內這些年修建的青銅柱都攀爬著神秘的符文,汲取這周圍的火元素,然後發射向那兩輪大日,在快速構建這什麽。


    這不是剛剛出現的那會兒了,大日周圍有虛幻的龍影浮現,威嚴不可直視,但凡注意到的居民紛紛跪倒在地,口中直唿神使大人,那是李熊的民間稱唿。


    這就是神跡,至尊威力!


    那些官員們不敢在多說什麽了,所有人都相信吳漢的軍隊隻要到達這裏,就會被天火摧毀。


    【燭龍!】


    曼斯教授心裏默默記下了這種究極言靈的釋放過程:需要長時間的凝聚,凝聚火元素並點燃,如同大師把玩精巧的打火機,但這個打火機是滅世的火焰。


    待他安全出去,這些珍貴的資料會上傳到諾瑪的資料庫裏,對言靈表進行補充填補。


    瑤姬打開門,看了眼周圍,急忙讓三個人進來,而後關閉大門。


    瑤姬的院子並不是很大,但環境很好,有一個池塘,兩顆柳樹,不過現在已經枝葉敗落了,還有紡車等工具。


    幾人進入內屋坐下,細心的亞紀發現她的眼角紅腫,顯然剛剛哭過,在分別前還不曾出現過的。


    這兩個小時內,她哭了一次,而接觸到的人隻有那位燭,還有一起會麵的朝雲,行雨,是因為她們嗎?


    沒有說出來,她在心裏默默告訴路明非,再由他轉告其他兩人,現在路明非相當於無線通訊器。


    “歡迎你們!”


    瑤姬勉強笑著,盡量不讓他們看出自己的異常,主動開始話題:“你們想好了嗎?”


    曼斯點點頭:“是的,盡早讓白帝城擺脫危機,我們也能早日離開這裏。”


    利害一致,他們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瑤姬笑了起來,這次多了幾分真誠與感激:“謝謝各位了,那我說一下上一次的‘明天’具體發生了什麽。”


    “清晨,司徒大人召集我們入宮,而後陪伴燭大人下棋,突然收到消息,敵軍已經到了南城門,輕易進入城內開始廝殺,燭大人要趕過去,司徒大人不許,但他還是去了。”


    說到這些,她絕美的臉上帶了幾分怨恨:


    “到了以後燭大人降下神威,清除敵軍後才知道,是城裏的一些蜀人商賈搗亂,毒害士兵打開城門,放那些漢軍進入,帶頭的是一個漢人,早在很久以前就來到了白帝城,串連那些商賈造反。”


    “那些心裏沒有國家的敗類,為了一些財寶,就能坐視自己的國家滅亡,甚至幫助那些敵人!”


    叛徒,任何時候都是眾人唾棄的對象,永遠不值得原諒。


    這時,她的臉上浮現幾抹淒涼:


    “但還是太遲了,吳漢的幾個部下早已潛入,他們帶著神秘的特殊武器,偷襲下居然傷到了燭大人,燭大人迴到天上變作【燭龍本相】,可一把弓射出一箭,燭大人就此隕落了。”


    陰影籠罩,曼斯有些了然:


    “所以我們需要提前去揪出那些偷偷開城門的人,解決他們,起碼這是必須做的。”


    “是的,你們做這些就夠了,那個潛伏這裏的漢人有些名氣,我知道他的名字,你們可以……”


    “這個就不必了。”


    葉勝朝她搖了搖頭,露出潔白的牙齒:“伱跟隨的主君是神靈,我們也不是普通人啊,你要是說的那個漢人是在收購蜀繡的那個,我剛好有點線索。”


    “你怎麽知道?”


    瑤姬脫口而出,驚訝的看著這三個人,沒有再問下去。


    說不定……真的能挽迴這一切!


    她想到了之前來尋找她的燭。


    “好了,這樣就可以的話也太輕鬆了吧,在沒有什麽我們做的嗎?”曼斯詢問道。


    她搖了搖頭。


    “不敢勞煩貴客多做什麽,沒有意外的話明天司徒大人會召集我們姐妹入宮了,我需要想辦法穩住燭大人,如果出了什麽意外也讓他不要離開,這樣燭大人應該就沒事了……”


    聲音越來越低,看來瑤姬也沒什麽自信。


    亞紀看向曼斯,意味不言自明。


    穩定這個龍王的弟弟也很重要,兩邊的重要等級可以說是不分等級的,這樣重要的事情,沒有監督真的沒有關係嗎?


    路明非轉述曼斯的想法。


    “在龍王的附近,它們不經意間的動作就能暴露我們,這很危險。”


    亞紀想了想,堅定搖了搖頭,她開口問道:


    “你覺得……你真的可以做到嗎,阻攔一位神靈?”


    “我不知道……”


    瑤姬的眼底帶著迷茫,很快被痛苦覆蓋。


    “我必須去嚐試做……不對,我是必須做到!”


    亞紀柔聲道:“那你看這樣如何,明天兵分兩路,我跟著你一起進去,如果作為普通人的你做不到,也許我能做到呢?”


    “亞紀!”葉勝臉色變了。


    她如此迴應道:“葉勝,你明白我的力量,我說不定是最適合做這些的人。”


    抬頭在低頭,反複掙紮幾次,葉勝同意了。


    亞紀不是他的附屬品,她同樣是執行部的精英,這次才會來到這裏。


    “謝謝你們,要是真的挺過去,我會告訴兩位大人你們的功績,你們會是蜀地的大英雄!”


    瑤姬感激著,幾個人聽起來,心裏有奇妙的感覺升起。


    他們並不為這裏的百姓感到同情,這裏隻是虛構的,幫助對方的原因僅僅是盡早擺脫夢境。


    可對瑤姬來說,她察覺不到破綻,對她來說是真真切切的第二次機會,這是拯救這座城市,珍貴的機會。


    曼斯歎了一口氣,受之有愧啊。


    “可是!”


    瑤姬話鋒一轉:“還是我一個人去吧,明天到達寢宮以後,司徒大人並不允許我們離開,一直到祭祀儀式開始,這位姑娘要是跟著我進入,是沒有辦法離開的。”


    “沒有關係。”


    亞紀笑道:“隻要目的達到了,我在那裏都無所謂,多一份力量多一份幫助嘛。”


    隻要這個屬於瑤姬的夢境,也是亡魂的集體夢境願望達成,他們醒來就可以了,在那裏都無所謂。


    沒有再推辭,瑤姬接受了這份異鄉人的恩情。


    “小女子無以為報,兩位大人,今晚恐怕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兩位了,不知道有什麽能幫到你們呢?”


    “哈哈,不必這樣拘束,那就當做難得的邂逅吧,朋友間隨便聊聊。”曼斯爽朗笑著。


    “在下倒確實有些問題,你口中那位燭大人和司徒大人,他們是什麽關係,都是神明的化身嗎?”葉勝好奇問道。


    沒想到是這麽簡單的問題,瑤姬驚愕一瞬後,迴答了這個年輕人的疑惑:


    “司徒大人和燭大人是來自遙遠的其他地方的神明,他們是兄弟關係,據說原來有其他的遵命,我們的稱唿是他們在這裏的名字,白帝陛下是這裏的君主,而兩他們是這裏的神明,陛下也是他們的臣子。”


    “他們都有同樣的偉力嗎?”


    “是的,所有的金屬與火焰,都傷害不了司徒大人與燭大人。”


    一邊,路明非默默記下了這些,留待將來對證。


    她對這些顯然熟記於心:“司徒大人對人民很是仁慈,習慣發明一些利民工程,現在的白帝城就是因為蜀地的人民沒有地方居住,又飽受猛獸人類的襲擊而修建的,那是在十二年前;至於燭大人,他很喜歡司徒大人,但不喜歡與外人交流哦,人類裏隻有我們三姐妹,還有他的玩具能被他喜愛。”


    說到這些,瑤姬的臉上仿佛在發光,可謂是滔滔不絕,很崇敬那位龍王,對另一位疑似龍王的弟弟也很有好感,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是嘛,那麽你們是怎麽認識那兩位神明大人的呢?”曼斯曉有趣味地問道,其餘兩人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


    “這個啊……”


    這不是什麽隱秘的事情,甚至被改編成祭祀的故事,為諸位臣民傳唱,作為神靈對人類的恩賜。


    記憶被拉到很久以前,瑤姬緩緩講述著過往,描述著那一幕,和朋友分享著。


    王朝末年,天下大亂,饑荒,瘟疫,戰爭……再普遍不過。


    因為沒有足夠的糧食,失去了自己的地成為流民,因為饑餓,走投無路的人販賣自己的子女換取糧食,作為女孩兒,理所當然被第一個販賣。


    牢籠裏的孩子一個個消失,或賣出去,或在某一天凍死,因為鞭撻的傷口病死,絕望一步步降臨。


    隻剩下幾個孩子了,訓斥,咒罵,毆打……奄奄一息的時候,她恨自己為什麽活著。


    突然,天火從天而降,牢籠化作鐵水,曾經鞭撻她們的人也化作了焦炭,所有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燒。


    但她安然無恙,茫然看著那大火。


    踏過火光,白衣勝雪的哥哥弟弟出現,身後跟著兩個小女孩,哥哥眼裏的金光是那樣的古嚴森奧,他點點頭。


    “血統還行,勉強有當食物的資格。”


    “什麽意思?”她聽不懂。


    “你不需要理解。”


    “從今天開始,就作為他的食物茁壯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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