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汁暈染開,在白紙上留下了一塊巨大的汙漬。看起來好似美玉微瑕,又好似絕世美女清純動人的臉上多了一塊黑色的胎記,說不出的可惜。


    一副上好的畫作,就因為這個汙漬而毀於一旦。


    但是霍斐然臉上並沒有任何可惜心疼之色。顧不得衣冠,霍斐然一把推開甲兵,整個人以和年齡不符合的速度衝出大堂。


    “阻止他們!”


    “一定要阻止他們!”


    “傳令下去,一定要注意方寸,不要在和儒生發生衝突!”


    總督府的甲兵聽到總督的命令後,低頭行禮之後大聲應諾。


    “諾!”


    “諾!”


    “諾!”


    總督府的大門陡然被打開,一隊隊身披鎧甲的士卒在隊正的帶領下,從府邸中衝出。


    外麵的儒生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切割開,更有幾個身穿皂衣的衙役站立在驚聖鍾和登聞鼓前方。


    手中的水火棍交叉,仿佛怒目金剛一般站立。任憑儒生們如何掙紮,都沒有辦法靠近。


    “這登聞鼓乃直達天聽。聖上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阻攔,爾等想要抗旨不成?”


    “還是說爾等不想要項上人頭?”


    一個儒生被棍棒阻擋去路,看著近在咫尺,卻沒有辦法敲響的登聞鼓,不由的麵色陡然大變,聲音憤怒的嗬斥道。


    阻攔的衙役,眼睛裏也流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雖然他們是奉了總督的命令,但是如此做的確是違背聖訓。如果上麵追查怪罪下來,輕則充軍,重則砍頭。


    “都給老夫住手,真是有辱斯文,成何體統?”


    霍斐然看著外麵有些混亂的場麵,不由的大聲怒喝。


    他是北郡總督,是官居二品,又穿著朝服,自然有一種難言的威嚴。


    如果司徒刑在此定然能夠看到,霍斐然的頭頂氣運中一頭蒼老的長著鱗甲,全身赤紅,好似有火焰燃燒的麒麟,正在對天長嘯。


    而代表儒生的青白交雜好似大海一般波濤洶湧的氣運,竟然被麒麟獸鎮壓,變得風平浪靜起來。


    剛剛還有些混亂的場麵,頓時變得安靜下來。不僅是儒生還是甲士,都下意識的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霍斐然。


    “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們這些儒生不好好的溫習功課,應付科舉。為何要到此敲響登聞鼓?”


    “這登聞鼓豈是那麽好敲?爾等不要功名了麽?”


    總督霍斐然麵色陰沉,有些昏花的眼睛中更是隱隱有著怒火。指了指其中一個帶頭的書生,有些嗬斥的問道。


    那個儒生也不畏懼,挺著胸脯上前。看著霍斐然將事情的因果複述了一遍。


    “你說司徒刑竟然寫出了聖文。”


    “成郡王不僅扣押了司徒鎮國,而且還打傷擊殺了請願的儒生。兩方現在正在對峙。”


    總督霍斐然的眼睛中陡然流露出一絲驚色,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的確如此!”


    得到儒生肯定的迴答後,總督霍斐然的心好似開了鍋的熱水,不停的沸騰。做出聖文,百聖震動。這是少有的祥瑞,如果上報朝廷。必定會有封賞。


    而且司徒刑的地位,在儒家也會大大提升,現在已經有人以“小聖人”稱之。


    成郡王也是霸道慣了,竟然將他當著儒生的麵捆綁,更擊傷了阻攔的儒生。


    怪不得整個北郡的讀書人都震動。


    這件事簡直是捅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


    “成郡王欺人太甚!”


    “吾等都是讀書種子,更是天子門生,他竟然敢如此羞辱。”


    “今日吾等一定要敲響登聞鼓,上報帝君,請皇帝聖裁!”


    咚!


    就在眾人鴉雀無聲,等總督霍斐然裁決的時候,靜靜立在衙門官邸兩旁,用上好牛皮蒙製,能夠直達天聽的登聞鼓陡然敲響。


    不論是霍斐然還是儒生都嚇了一跳。


    “是誰敲響的登聞鼓!”


    霍斐然的眼睛陡然的一跳,又眼睛怒視,有些震怒的吼道。


    儒生們也是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看向登聞鼓方向,隻見登聞鼓竟然在沒有敲打的情況下自己發出咚咚的響聲。


    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


    司徒刑看著躺在地上,鮮血遮蓋住麵龐,不停呻吟的儒生,眼睛中和臉龐不由的浮起一絲心痛愧疚之色。


    “是吾連累了各位同年!”


    “今日之事因吾而起,請各位同年一定要克製。他們都是究竟殺戮的邊軍,下手狠辣!”


    “不要在流血,不要在做無畏的犧牲!”


    說到最後司徒刑的眼睛裏竟然浮現出淚花,他的聲音更是哽咽,因吾情緒激動的緣故更是數次停頓。


    儒生們見司徒刑哽咽的神態,心裏更是感動。感性的更是也跟著留下眼淚,到處都是嗚咽之音。


    “讓我跟他們走!”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司徒刑眼神望天,有些幽幽,又有些決然的說道。


    “司徒先生不能啊!”


    “鎮國,不能這樣啊!”


    “司徒聖人,我們可以的!”


    “我們是聖人苗裔,更是天子門生,我們不畏懼刀兵。”


    “為了氣節,為了大義,就算粉身碎骨,我等也毫不畏懼!”


    儒生們看著全身充滿浩然正氣,就算被綁縛雙手也毫無懼色的司徒刑,心中不由的升起崇敬之情。


    見司徒刑擔心他們的安穩,竟然主動要羊入虎口,在崇敬之中又多了一許感動。


    “司徒先生,義之所在,雖九死而不悔!”


    “他們的刀兵能夠斬殺我等肉身,卻不能泯滅我等的意誌。”


    “為了道義,為了氣節,我等願意慷慨赴死!”


    一個個儒生眼睛赤紅,跪坐在押送司徒刑的隊伍前方,一臉的決然。


    “我等願意慷慨赴死!”


    “我等願意慷慨赴死!”


    “我等願意慷慨赴死!”


    一個儒生跪坐,兩個儒生跪坐,三個儒生跪坐,五個儒生,十多個儒生,幾十個儒生跪坐,當看到一片儒生跪坐在自己麵前,毫無懼色的解開衣衫,露出枯瘦的胸膛。


    站在隊伍最前方,身穿校尉服飾的營正內心不由的一揪!


    他感受到了一種力量。


    這種力量雖然無聲,但是卻有著改天換地的偉力。


    “你們真的不怕死?”


    成郡王看著麵前坦胸露乳,視生死與度外的儒生,他的眼睛不由的收縮,就連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民不畏死,何必以死懼之!”


    “民不畏死,何必以死懼之!”


    “民不畏死,何必以死懼之!”


    不知哪個儒生第一個說出了《道德經》中的語句格言,剩下的儒生齊聲和之。


    “民不畏死,何必以死懼之!”


    成郡王看著跪坐在地上,心存死誌的儒生。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好似一根根蚯蚓,有心將這些儒生全部誅殺。


    但他又下不了決心。


    “反了!”


    “你們的忠君愛國都哪裏去了?”


    “統統反了!”


    一個脾氣暴躁的將領看著儒生以死要挾郡王,不禁的心中大怒。


    “都是該殺!”


    看著手持兵刃就要上前的將領,成郡王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猶豫,但還是默認了他的行動。他也想要看看這些儒生是不是真的不畏懼刀兵。


    看著手持刀兵,麵容猙獰的將領,坐在前麵的儒生麵色沒有絲毫變化。更有的將自己身上的青衣小心翼翼的平整疊好,放在胸前,仿佛怕被鮮血染紅一般。


    “吾就不信,汝等真的不畏死!”


    身穿甲葉的將領,麵色冷酷,眼睛裏更有兇光閃爍,長刀出鞘,在刀鋒之上凝聚了點點寒霜,更有暗紅色的血斑,顯然這是一把殺過人的兇兵。


    甲葉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個將領的腳步很慢。但是他每一步落下,大地都為之震顫,更仿佛重錘,重重的敲打在眾人的心頭。


    攻心之計!


    攻心為上!


    顯然這名將領遠沒有表麵那麽魯莽。


    有幾個儒生承受不住這麽大的壓力,麵色陡然變得蒼白,心髒好似被人使勁的攥著,說不出的難受,就連唿吸都有些急促。


    更有體質弱的,因為炎熱和巨大的心理壓力,竟然昏死過去。


    看著昏死的儒生,還有手持長刀,麵色猙獰,身穿校尉服裝,好似要擇人而噬的將領,熱血過後,剩下的儒生中,也有人的眼睛裏閃過退卻猶豫之色。


    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無視死亡,能夠將生死置之度外。


    見儒生們有些退卻,成郡王臉上的表情頓時鬆弛不少,眼睛裏更是流露出滿意之色。


    攻心為上!


    此法大善!


    隻要攻破儒生們的心防,他們定然潰不成軍。


    手持刀兵的將領也發現了儒生們的騷動,他的眼睛裏不由閃過一絲得色。


    他的步伐越發的沉重,倒拖著長刀,鋒利的刀鋒劃過地麵,結實的地麵瞬間被劃破,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一個粗壯的樹根正好阻擋在他的前方,但是他根本沒有避讓,就直直的走了過去。生長了數十年,好似蟒蛇一般粗壯的根係,竟然被長刀瞬間切斷。


    如果仔細觀看,不難發現,斷口處竟然沒有任何毛糙,好似鏡麵一般光滑。


    “你不要傷害他們!”


    “你給我住手!”


    就在儒生們心頭感到畏懼的時候,司徒刑的聲音陡然從後方傳來。


    “混蛋,說你呢!”


    “你給我滾開!”


    手持長刀的將領剛開始有幾分茫然,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司徒刑正在後方怒斥他。他的臉色都變得赤紅,還有一種難言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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