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那可是數條人命啊。數個家庭的生計都維係在他們身上。這些奴仆雖然身份卑賤,但他們也有父母,也有子女。”


    司徒銘看著跪倒在地上,隨時可能被屠戮的奴仆,心中不由的升起一絲惻隱,有些哀求說道。


    見老家主眼神不像剛才那麽冷酷,司徒銘繼續說道。


    “現在我們現在向城隍告發司徒朗,官府也能治他的罪。”


    “是可以,但是罪不至死。”


    老家主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奴仆,眼睛裏也流露出一絲不忍,但是那一絲不忍很快就被冰冷所取代。


    “打蛇不死必遭其害。”


    “銘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老家主看著滿臉不忍之色的司徒銘,有些教誨,又有些唏噓的說道:


    “不要被這些假仁假義蒙住雙眼,真是後悔讓你看了太多的儒家典籍。最後才落了個屍首異處的下場。”


    老家主的話,讓司徒銘的臉色不由的一僵。想要宣之於口的話也被堵了迴去。


    “為了最後的結果,有些許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他們這些人是為了司徒家的未來而死的,死得其所!”


    老家主異常冷酷的說道。


    司徒銘眼睛怔怔,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老家主。仿佛他是如此的陌生。


    在他的印象中,老家主一直是一個非常仁慈的父親,對他是有求必應。但是直到今天,他見到了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


    狠辣無情,不擇手段。


    也許這才是老家主的真實麵目,隻有在司徒銘麵前,他才是一位和藹可親的父親。


    在其他麵前,哪怕是在司徒朗麵前,他都是一位威嚴的家主。


    沒有人膽敢忤逆他,因為忤逆他的人都已經死了,或者是即將死去。


    “隻是希望刑兒能夠忍耐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老家主看著司徒刑隱身的地方,他的眼睛仿佛能夠看穿高牆,看穿樹木的遮擋,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這個孫兒可要比你強太多。性子類我,如果是三百年前,也必定是稱霸一方的人物。”


    “就算是在當朝,隻要給他足夠的成長空間,未來也一定可以披紅掛紫,屹立朝堂。”


    司徒銘的目光也看向司徒刑隱身的方向,他的目光要比老家主複雜的多。


    作為一個父親,他希望司徒刑是安全的,隱身到最後,等司徒朗犯下滔天大罪之後,再予以出擊,這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是他內心,又不希望如此,因為那樣說明司徒刑的血已經冷卻,和外麵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沒有什麽區別。


    就在司徒銘內心出奇糾結掙紮之時,司徒刑好似一頭獵豹靜靜的趴伏在樹冠之上。


    他麵色凝重的看著院內,眼睛早就收縮成一條直線,手掌更是按在劍柄之上,仿佛是一頭準備捕殺的獵豹,隨時都可能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但是司徒刑的心中卻在不停的天人交戰。


    法家講勢,講術,講法。


    所謂術,指政治權術,皇帝駕馭人時,神出鬼沒,這就是“術”。


    勢是目的,術是手段,在過去來說,術就是皇帝統治、防備、監督和刺探臣下以及百姓的隱秘的具體的權術和方法。


    “人臣太貴,必易主位。”


    有的帝王樂於此道,為了考察大臣是否廉潔,他自己給他們設置了一些圈套,安排人給大臣們行賄,結果很多人中圈套,就被殺了。


    用今天的話說,就是釣魚執法。


    按照當前的情況,不去製止,放任司徒朗去血祭,去觸犯大乾律令,等事態不可收拾之時,也就是司徒朗伏法之日。


    和“釣魚執法”有些類似,雖然有些齷齪,但是這就是最簡單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


    作為法家弟子,司徒刑瞬間就做出判斷,對他最有利的方法,就是以靜製動。他隻需要若無其事的看著司徒朗將奴仆殺死血祭。


    等事態一發不可收之時。


    再殺上門去,或者是告之於官,就算再迂腐的人也不會在說什麽“仁孝”,更不會說“親親相隱”,因為司徒朗為了一己之私,用人進行祭祀。


    有違人倫,已經觸犯了大乾和百姓的逆鱗。這種罪行,沒有人能夠寬恕。


    但是司徒刑的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刺痛。


    因為他的不作為,還有他的權術之道,將會有數個人被斬殺在這裏。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出現了兩種聲音。


    救,他將失去一次將司徒朗至於死地的機會。


    不救,固然可以將司徒朗血祭的事情做成鐵案,讓他永世不能翻身,但是數個無辜的人將會喪失性命。


    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選擇。


    司徒刑的眼裏隱隱有著掙紮之色。放在劍柄上的手,更是緊了又鬆開,鬆開又握緊。


    “祭祀!”


    看著好似待宰羊羔一般的奴仆,還有急不可耐的鬼神,司徒朗聲音冰冷的說道。


    “轟!”


    “轟!”


    “轟!”


    青銅戰鼓和蒼涼古樸的祭祀聲音再度響起,一頭頭鬼神都伸出獠牙,麵目猙獰的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奴仆。


    碧藕道人從懷裏取出一柄祭祀專用的法刀。


    這柄法刀不是很長恨大,隻有手掌大小,但是上麵繪製了很多神秘的圖案,而且這柄法刀也應該參與過很多祭祀。


    暗紅色的血液已經幹涸,在法刀的刀身上留下一個個血斑。


    “殺進去!”


    看著即將開始的祭祀,司徒刑眼睛流露出一絲果決。


    身體仿佛獵豹一般陡然竄出。腳在青石地麵上借力,身體仿佛是一隻靈巧的雌豹,瞬間就竄上牆頭。


    “住手!”


    司徒刑的聲音很大,而且仿佛具有某種魔力,不僅碧藕道人,就連其他人的動作也不由的一滯。


    “私闖民宅,以盜匪罪論處,給我殺了他!”


    司徒朗看著身穿青衣,好似獵豹一般靈巧的司徒刑,眼睛裏不由的升起一絲怒色,大聲乎喝道。


    “諾!”


    “諾!”


    十多個穿著鎧甲,手持長槍的護衛陡然竄出,甲葉摩擦,發出陣陣聲響。


    司徒刑也不畏懼,雙手握劍,身體陡然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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