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些什麽,但張了張嘴卻發現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任憑那些人口中的話越來越難聽。


    而她越是沉默,他們就越是囂張。


    李海妍一直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模糊了她的雙眼,也好,看不到那些記者們麵目可憎的嘴臉。


    她覺得身體越來越無力,眼前模糊的一切都像是在旋轉一樣,最終失去重心,倒落在地。


    將她從令人窒息的噩夢中拉出來的依舊是安載碩,他遞給她紙巾,她才發現自己額頭已經布滿了汗珠。


    她不敢把自己做的夢告訴安載碩,隻得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對他說自己沒事。


    「別沒事了,臉色都難看成什麽樣子了。」安載碩的語氣裏滿是擔憂和心疼,「等下走vip通道吧,粉絲們看到你狀態這麽差會擔心的。」


    李海妍點點頭應下來。


    飛機落地開機的瞬間,機艙內各種消息提示聲響個不停,李海妍和安載碩的手機也不例外。李海妍懶得沒去看,安載碩一看卻立馬變了臉色——金鍾鉉試圖自殺,已送往醫院搶救。


    「海妍吶。」


    安載碩抓住李海妍的肩膀,神色嚴肅。


    「鍾鉉他...」安載碩停頓了幾秒,神情不忍,「燒炭自殺了...」


    聽到消息的一剎那,李海妍腦子空白了幾秒,「什麽?」


    趕往醫院的路上,李海妍腦子裏像過電影一樣迴想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先是九月底金鍾鉉打電話來說錄製《燈滅了》,錄製過程無比嚴格,一起喝咖啡時他多次失神,他說「不會的啊,海妍,不會好起來的」時無奈的神態;十月底他來看自己首爾場演唱會那天,她唱了《燈滅了》,結束後他發消息給她「海妍吶,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唱這首歌吧,我突然覺得,自己的理解好像是錯誤的」;前不久他打電話來問她最近的行程。


    天吶,已經這麽明顯了,她怎麽會感覺不到呢。她怎麽可以感覺不到。


    她顫抖著手撥通了鄭秀晶的電話:「秀晶啊...」


    礙於醫院人多眼雜,安載碩隻是把車停在醫院外麵,鎖了門窗沒讓她下車。要是被拍到,還不知道那些記者們要怎麽寫呢。


    李海妍深感無奈,就因為他們是藝人,連看望好友的自由都沒有了嗎。她隻能望著車窗外人來人往的醫院急診部,在車內流著淚默默祈禱,夜幕慢慢攀上天空,她卻等來了「確認死亡」的消息。


    「確認死亡」這四個字刺眼到模糊了她的視線,透過被淚水盈滿的眼眶,她隱隱約約看到醫院門口的路燈亮起來了。


    「這城市燈火通明,而我卻倍感孤獨,


    忽明忽暗,像我的心忽晴忽雨,


    幹脆一點滅掉吧,這不明不白的閃爍也無趣。


    ... ...


    到最後燈總會熄滅,漸漸地你會忘了我。」


    猶豫再三,她打開金鍾鉉最初發給她的《燈滅了》的清唱demo,靜靜地聽著,淚流滿麵。


    當天晚上李海妍去了鄭秀晶家,安靜地陪著她待了一晚上,雖然兩個人腸中車輪轉,但誰都沒有說什麽安慰對方的話,彼此都懂得對方的心思不能言。


    第二天,李海妍陪著和金鍾鉉親如親兄妹的鄭秀晶在靈堂守了一整晚,什麽話也不說,什麽東西也不吃,李海妍就靜靜地陪著她。


    她經歷過親人離世的痛苦,這次失去友人亦是讓她無比心痛。她沒有責怪金鍾鉉就那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是自責,怪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察覺到他的反常,明明...明明他已經表現得那麽明顯了啊...


    他完成了自己新專輯的錄製和拍攝,李珍基過完了生日,李泰民結束了行程,崔瑉豪新劇大結局播完了,金基範出發去拍畫報了,suju的演唱會剛結束,她的演唱會也剛結束...


    他在做決定前,到底想了多久呢...他等了多久,才等到自己真的下決心可以離開這世界的那一天呢?


    李海妍想起和金鍾鉉的最後一通電話。當時她到新加坡沒多久,正準備出發去現場彩排,便沒怎麽跟他好好聊,隻是簡單說了幾句話就掛斷了。


    他的一句「海妍吶演唱會fighting」成了他們最後的道別。現在想起,她多後悔啊,若是當時能好好跟他告別一下呢。


    幾天後金鍾鉉的出殯儀式,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紅腫的。大家互相擁抱,互相安慰,卻怎麽也止不住內心的悲痛欲絕。


    鄭秀晶在看到金鍾鉉棺材被抬出的那一刻,腿軟了一下,李海妍不動聲色地撐住她的胳膊,忍著眼淚拍拍她的手背,對方的手已經是冰涼冰涼的,此刻抓緊了她的手,在金鍾鉉離她們越來越遠時,手上傳來越來越重的痛感——鄭秀晶在用力抓她的手,但她此時已經顧不上生理上的疼痛了。


    她隻是淚眼蒙蒙地注視著抬棺的哥哥們慢慢地走遠,一步、一步、一步...


    練習生時期跟她一起捉弄鄭秀晶的金鍾鉉,在《花不知春》拿一位時幫她拿獎盃唱安可的金鍾鉉,在她心理狀態不好時開導她的金鍾鉉,為父親離世時的她寫出《tears》鼓勵她向前走的金鍾鉉,寫出《燈滅了》並親自幫她錄製的金鍾鉉,來看她的演唱會並送來花籃的金鍾鉉...


    真的離開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篇的時候,一邊聽《嘆息》一邊流淚。鍾鉉的心理問題由來已久,他做出那樣的決定肯定是扛了好久的,就像我在文裏說的那樣,朋友們愛他但無法理解他,所以可能離開對他來說才是解脫吧。麵對那麽多安慰和鼓勵,假裝自己已經沒事對他來說可能更疲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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