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賈家人。”


    薑雲初少見的老實站著,主要是在外人的麵前,她還是要給皇帝舅舅麵子的,聖上的威嚴,不容置疑。


    “什麽時候?”


    寧皇沒有問原因,他手裏握緊了賈家人,就握緊了證據和底氣,現在主動權,已經握在了自己手裏。


    “現在!”


    “我有幾個問題,需要問清楚,還需要那位賈大人解惑呀!”


    薑雲初輕輕地笑了笑,以前看著賈大人胖乎乎的,好像是一個老好人,現在才感覺到,最會算計的莫過於他了。


    將賈川送到了春花學院,為的不就是一層保護嗎?


    他也在賭,事實證明,他賭贏了。


    自己也在賭,輸贏未知,見了賈大人就知道了。


    “我讓方子輪安排,隻能在宮裏。”


    外麵太危險了,現在這個時候,攝政王府的所有人,都是焦點,如果讓她去了牢房,恐怕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攝政王府的周邊,一直都有人守著,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那些人都沒有退。


    “好。”薑雲初點了點頭,意料之中,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是我采的菊花茶,清心明目,我想這幾天聖上應該需要。”她把提著的紙包,直接遞給了寧皇。


    他們兩個之間的相處,早就已經形成了習慣。


    可是在小小的賈川眼裏,卻覺得不可思議,這是聖上嗎?聖上這麽麵慈心善嗎?


    他第一次麵見皇上,可是沒想到皇上是這樣的。


    “心意收下了,下次就別給我帶了。”路途遙遠,還要帶這些東西,該是多累。


    “是!”


    薑雲初沒有反駁,隻是輕輕地笑了笑。


    “聖上,人帶來了。”


    這個時候,方子輪壓低了聲音,輕輕地敲了敲門。


    外麵守著的人,都是禦林軍的人,都是方子輪的心腹手下,之前被人插進來的人,已經清理出去了。


    “帶進來吧。”


    寧皇恢複了冷漠,一張臉板起來,不怒自威。


    賈川的臉色立刻發白起來,聖威又豈是一個孩子能承受的呢?


    原來不是聖上慈祥,隻是因為聖上對院長慈祥,也給賈川敲響了一次警鍾。


    萬事,不可大意。


    可是……


    他馬上什麽都顧不得了,轉身看過去,看到了兩個人進來,兩個人身上,一個人身上穿的禦林軍的鎧甲,一個人身上穿著布衣。


    “罪臣叩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賈大人,他的聲音中帶著哀痛,帶著愧疚。


    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瘦弱的人,整個人趴在地上,沒有什麽動作。


    寧皇看著下麵的人,“要見你們的,不是朕,是他們。”


    兩個人轉頭,看向了薑雲初,然後看到了她身邊的賈川,均是一愣。


    賈川的身材消瘦,尤其是這幾天,他痛不欲生的日子,吃不下睡不著,人更是如竹竿一樣,那寬大的學生服,在他的身上,都有幾分晃蕩。


    “川兒,我的川兒。”


    那個瘦弱的身影,滿臉死寂,沒有一點的求生欲,可是當看到賈川的時候,她的神色激動起來。


    可是……


    賈川沒有往前走一步,而是慢慢地後退了一步,看著那滿臉是淚的女人,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


    他生是大寧人,死是大寧鬼。


    他生在大寧,長在大寧。


    可是這個女人,偏偏是生他養他的人,她以前愛哭,她以前嬌弱,她以前身子不好,他都願意哄著她,伺候她,陪著她。


    可偏偏這樣一個娘親,變成了奸細……


    “川兒。”


    賈夫人看著孩子那一步退,她的心徹底跌入了深淵。


    她也是愛他的,她也舍不得,她也不得已。


    從她記事起,她就是為了刺探情報而活的,她沒有選擇啊!


    “兒子。”賈大人輕輕地笑了笑,那胖乎乎的臉,也消瘦了很多,但是笑容依舊是那麽溫暖。


    “爹。”賈川輕輕地喚了一聲。


    就在這時,薑雲初歎了一口氣,“你們一家相聚的時間有限,以後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賈川,她是敵國的奸細,她對不起任何人,但是她獨獨對得起你,過去好好說幾句話吧。”


    她壓住了賈川的肩膀,輕輕地笑了笑,“別讓自己後悔。”


    她不怕賈夫人難過,她怕自家孩子後悔,遺憾終生。


    “是。”賈川有些哽咽,一步一步走到了娘親的麵前,可是這樣的娘親她好陌生啊。


    “為什麽?”


    “是爹爹對您不好嗎?是我不好嗎?”


    孩子的三個問題,讓一直緊繃著的賈夫人,徹底繃不住了。


    “賈川,在國家給我的任務裏,就不能有你。”


    “可是……”


    “當我有你的時候,我下不去手!”


    女人看著眼前的兒子,他那麽優秀啊,他是她的孩子。


    “川兒,娘親沒有選擇,從記事的時候起,我就是為了刺探情報活著。”


    這個時候,她如尋常的母親一樣,給賈川整理了一下衣服,看著的孩子通紅的眼睛,不再是哭哭啼啼的樣子,那笑容裏也沒有了柔弱小白花的姿態,反而帶著幾分颯爽。


    “好好活下去。”


    “活著。”


    “娘親該死,不用為娘親報仇,娘親的死都是應該的,這是國家的博弈,大寧沒錯,你是大寧人,娘隻要你好好活著。”


    她以為,再也見不到孩子了。


    所有人都以為,她那次找孩子,是想交代什麽,或者是想要送孩子走。


    其實都不是。


    她隻是想見見他,摸摸他,他是她這一輩子,最深最深的牽絆啊。


    她不想讓孩子知道,什麽都不讓他知道,隻有什麽都不知道,他才是最安全的,有春花學院,有攝政王妃,她的兒子,能活著。


    這也是,她這個娘,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兒了。


    “我沒想報仇。”賈川看著他的娘,冷冷地說道。


    “你可曾,想過我?”他伸出手,擦了娘親眼角殘餘的眼淚。


    賈夫人愣了愣,“川兒,娘沒有選擇,一直都沒有。”


    她想退出去,可是……


    她沒有辦法,那幫人拿夫君威脅她,拿孩子威脅她,她別無選擇。


    “我不恨你,因為你是我娘。”賈川歎了一口氣。


    “但是……”


    “我也不會為你報仇,因為我是大寧人。”


    就是因為無從選擇,才將他逼到了一個絕路上,不管怎麽選擇,他都要麵對內心的折磨和痛苦。


    這才是他的根源啊!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恨誰,自己該恨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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