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鳥心虛的搖搖尾羽,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背信棄義的負心人,可太過惹人喜愛又不是他的錯,唉,看來每個擁有一身奪目羽毛的雄性都註定罪孽深重。


    楚昱正在心裏唏噓著呢,就聽頭頂又響起重蒼的聲音道:「變迴來,跟我迴寢殿。」


    「做什麽?」小紅鳥立馬警覺,腦中走馬燈似的閃過一幕幕那些黃書裏的畫麵,心想難道重老妖愛而不得,終於獸性大發,想對他圖謀不軌嗎?


    ——曾經桀驁不馴的朱雀族太子,現在滿腦子寡廉鮮恥,可見黃書害人不淺。


    然而就像洞悉了小紅鳥的想法一般,重蒼居高臨下地看著它,抬起的手裏儼然攥著那隻黑玉葫蘆,眉宇微皺道:「楚昱,你若是再抱著這些淫書不放,你就廢了。」


    說完,就當著它的麵將葫蘆揣入懷中,轉身步履從容的走了。


    小紅鳥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順走自己的私藏,本想出聲喝止,但轉念一想重老妖也沒再提讓他去寢殿那茬,幹脆自己就早點識相溜掉算了。


    這麽想著楚昱就打算飛走,可剛一踮腳,爪子上就仿佛傳來重達千鈞的力道,死死將他扽在了原地。


    低頭一看,發現竟是重蒼用法術驅使的那種火柴人不知何時正掛在他的爪子上,而似乎是感覺到了楚昱的視線,它也抬起頭來望著楚昱,明明沒有嘴巴,卻突然發出尖細的聲音,叫嚷道:「壞小鳥,不聽話,不聽話!」


    楚昱一聽就火了:重老妖活了幾萬歲飽經世故所以訓誡我兩句也就算了,可你這幾個柴火棍搭成的小王八蛋竟也敢跟我指點江山?一時惡向膽邊生,楚昱低下頭毫不留情地就朝它啄了過去。


    可沒想到這火柴人卻身懷絕技,不旦躲過了小紅鳥的尖喙,還驟然翻空一個旋轉就跳到了小紅鳥的背上,兩隻小手穩穩攥起小紅鳥的兩撮絨毛,再一個迴旋,就將其四腳朝天的搬了起來。


    小紅鳥霎時氣急敗壞:「快放我下來!」


    楚昱的原形可以說是火柴人的兩倍大,但它扛起來依然健步如飛,邊跑還邊叫道:「抓到了,抓到了,快扛迴家!」


    「日,是不是老重你算計我!」小紅鳥想要掙紮,但渾身妖力偏偏使不到正地方,這時他也知道是著了重蒼的道了,畢竟隨便捏個火柴人就能把大徹態搬來搬去的,也就隻有老妖怪這種變態了。


    生無可戀地被火柴人扛到了重蒼的寢殿,還沒來得及看清四周呢,啪嘰一下,小紅鳥就被扔到了酒溪裏麵,滿身絨毛淋了個透濕,憤怒的跳上岸,剛想找那火柴人算帳,就見小東西已經緩緩融進了酒溪中,顯然是術盡了。


    而抬起頭,在高高的亭台上,隱約能透過蒙蒙薄霧看見重蒼挺拔的身影。


    抖了抖身軀,小紅鳥化成人身,踏著白石小徑一步一步爬上亭台,在重蒼身側站定,跟著他的視線望向虛空處不停幻化的山水畫。


    這樣的景致讓楚昱猝然間想起了什麽,他迴憶道:「我記得有一次我來偷……呃,取水的時候,那上方好像懸著一麵銅鏡,正對著我,直到我要走時才發現它,平白將我嚇出一身冷汗。」


    「但它那時還沒有照到你,也算慶幸。」重蒼語氣中有點森寒的意味:「驅使它的人一開始本就是衝著我來的。」


    好像確實是如此,楚昱迴想起當初,的確是那銅鏡才剛轉向自己,就被重蒼一道光箭擊碎了,而那時候他也未曾將這麵銅鏡放在心上,隻顧著自己那點小偷小摸被發現的緊張了,但現在他卻是迴過些味道來,立時心念一動,轉頭問道:「是霧隱搞的鬼?」


    「嗯。」重蒼點點頭,抬手一翻,掌心就現出一枚古樸的銅鏡碎片。


    「這鏡子有什麽用?」


    楚昱俯身想湊近看看那碎片,不想重蒼卻忽然收起手,遮蔽了他的視線。


    「沒什麽,隻是能映出一些你渴望的東西。」他淡淡道。


    楚昱聞言一怔,想起那時他似乎在鏡子的最後影像中,看見有兩道交疊在一起的身影——那就是重蒼渴望的東西嗎?……會是什麽?


    心不知怎麽沉了沉,楚昱沒有追問,換了個話題道:「你那時候就已經知道霧隱有問題了?」


    重蒼搖頭:「懷疑而已,我那時候沒有完整的記憶,隻是有些模糊的印象,但想要憑此發落他,卻還是證據不足。」


    「唉,老重你就是太光明磊落。」楚昱嘆息著恨鐵不成鋼道:「你都坐到這個位置上了,想發落個手下還要什麽證據啊,妖主就是要為所欲為啊!否則你做妖主還有什麽意思?」


    重蒼嘴角忍不住抬起,有些啼笑皆非道:「這都是什麽歪理?你難道在朱雀族時也是這般作為的?」


    「那沒有,我這太子做的可要憋屈多了。」楚昱隨口嗤道:「所以現在想想都是太過仁慈的緣故,要是我那時早就想通做個君命無二,令行禁止的暴君,說不定……」


    「說不定什麽?」


    楚昱一頓,過去妖主楚昱玩弄權柄時的深沉老練驀地閃迴在腦海,竟是恍然與自己的心緒有些許重疊,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態,就仿佛整個人都徜徉在過去的河流中,分不清自我,他不自覺地抬頭看向重蒼,深邃的眼底流淌過幾絲不明意味的情感。


    「楚昱?」重蒼蹙眉喚道。


    倏然間迴神,楚昱的眸色頃刻恢復清澈,從那種玄妙的狀態中抽離出來,他滿身冷汗,剛才那一瞬,他好像突然就與過去的自己沉浸在了同一步調之中,除了變得能夠理解那個人所做的每一個舉動之外,仿佛還有許多難以割捨的思念前唿後擁地湧入了他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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