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玦自小便是個用毒的高手,又有靈氣護體,不然也不會中了邪惡的降頭術之後還能活到現在。此刻她身上帶著秘方配製的驅蟲藥自然不懼這些。


    隻見她膝蓋跪地,整個人往後一仰,避開與這些爬蟲的親密接觸,接著一揚手,一道微黃的粉末灑出,空氣中彌漫出一股焦臭味掉落在地上的蜈蚣紛紛扭曲抽搐。


    草鬼婆“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癱倒在地,麵如金紙。


    說時遲那時快,蠱妖童風一般地閃到唐玦身後,張口就向她白皙的脖頸咬去。


    唐玦不敢怠慢,出拳如風,狠狠地擂在小蠱妖童的心口處,一拳將它砸得倒飛出去。


    那東西吃痛,發出尖利古怪的叫聲,仿佛刀子劃在玻璃上,聽得唐玦難受不已。沒等唐玦站起來又再度飛撲過來。


    唐玦抓起地上的枯枝,往它大張的嘴裏捅去。隻聽“哢吧”一聲響,蠱妖童張口就將樹枝咬斷,差點咬到唐玦的手。唐玦嚇得趕緊縮迴手來,就地一滾,卻不想她穿著龍騰給她買的民族風大擺裙子,美則美矣,行動卻十分不便。剛在地上一滾,險險避開蠱妖童尖利牙齒,卻被地上的帶刺植物勾住。


    唐玦雖然毒術和醫術都達到了一定的高度,而且因為靈氣的緣故,跟這具身體也契合得非常好,從沒出現過傳說中的排斥現象。但是對付這種邪法煉製的鬼物,卻也隻能硬打硬拚,並沒有什麽好的克製之法。師父在的時候,因為她身體受損,雖然習練了內家心法和基本武術,卻沾不得術法,所以師父千方百計也要為她重塑肉身。


    想起師父,她心中一陣悲痛,大仇未報,可絕不能死在這裏。當下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逃命要緊,猛力一拽便將裙擺撕下了一塊,疾步往來路跑去。


    沒跑幾步,迎麵一片暗影兜頭蓋臉地籠罩過來。唐玦唿吸一窒,揚手一把藥粉灑出,空氣中有黑煙冒出,焦臭夾雜著血腥味飄散開來。


    唐玦一見到這黑影,眼前便浮現出幾天前從空中掉落的那隻灰臉鵟鷹的影子,當時也是這樣一團細霧一樣的紅色擊中了它,致使它半個身子都像是被硫酸腐蝕過一樣,焦黑一片。


    這東西,看似煙霧一樣,實則是用邪惡降頭術煉製的細小蟲子。師父生前喜歡收集奇聞異事,其中有一本劄記專門記載苗疆巫蠱和南洋降頭術,她那時年紀小,隻當是誌怪小說來讀。當中有一篇就是講這種被施了降的小蟲子,它們能在三分鍾內將一頭大象腐蝕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其厲害程度可見一斑。


    唐玦和龍騰一路從深山野林中行來,沿途采集了不少外麵罕見的藥材,並且今天又讓龍騰買了一些,勉強配置了幾副克製蟲蠱的藥物,就是防止卜登一夥人追上來束手無策。不想今日剛配好就派上了用場。


    她被蟲子這麽一阻後麵蠱妖童卻追了上來,張口便往她肩膀咬去。


    唐玦聽到風聲,也不迴頭,左肩猛然一沉,右手便往後抓去,一把揪住那蠱妖童的手臂,狠狠向地上砸去。


    蠱妖童被摔得吱吱叫,唐玦乘勝追擊,撿起一根木棒,劈裏啪啦將那蠱妖童胡亂抽打一通,直打得腦袋開花不再動彈方才鬆了一口氣。


    正待離開,後背猛地竄上一股涼意,仿佛毒蛇從皮膚上爬過。唐玦一驚連忙向旁邊滑開一步,閃身到一棵樹後。卻聽“轟”的一聲她原來站立的前方三四步處一顆碗口粗細的樹攔腰折斷。


    一個枯瘦頎長的身影不知如何便突兀地出現在那裏。


    一股冰冷的死氣撲麵而來,唐玦下意識地屏住唿吸,腦中思緒電轉。她盯著這個淡淡月光下渾身黑毛的家夥,心中的驚愕不是一絲半點。


    僵屍!怎麽會有僵屍?!


    一瞬間想到的都是黑驢蹄子、糯米、黑狗血之類的,這是盜墓小說那些摸金校尉常用的對付僵屍的有效法子,可是這些東西她現在一樣也沒有。


    此刻唐玦最希望的便是那僵屍不要發現自己,她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後挪,以期能夠悄悄逃開。然而她將這僵屍想得太簡單了,剛走沒兩步,那僵屍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直直地轉過身來,伸出長著烏黑尖利指甲的爪子,向她撲來。


    “啊!”唐玦一聲驚叫,驚慌失措地轉身逃去。再冷靜再勇敢她也不過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所有女孩子害怕厭惡的東西她也同樣害怕厭惡。


    從小到大,雖然因為天生殘缺很少見人,也沒有朋友,但事事卻有師父護著,即便是師父不在了,對付金錢豹、叢林巨蟒的時候也有龍騰在身邊。她何曾獨自麵對過這般恐懼的東西?


    此時她被嚇得魂飛魄散,連最基本的功夫都忘了,隻是拚命往前跑。


    沒跑幾步,後麵疾風追至,唐玦頭也不迴,憑著本能,一矮身飛起一腳往後踹去。這招有個十分不雅的名字,叫做“黃狗撒尿”,不過卻很有效,若是遇到歹徒追擊,這出其不意的一招往往能夠給對方致命的一擊。


    可是唐玦這一腳踹出去,卻如同踹到了銅牆鐵壁上,直疼得她整條腿都抽搐起來,撕心裂肺,幾乎無法站立。


    果然,這一慢僵屍瞬間便撲到身後。性命攸關,唐玦反應也甚是機敏,往旁邊一縱避了開去。然而她快僵屍更快,她剛一站穩,僵屍便如附骨之疽跟隨而至,僵硬的手爪往她脖子掐去。


    一股屍臭撲麵而來,中人欲嘔。


    唐玦也顧不得髒了,抓住僵屍幹枯的手臂,拚命往外掰。


    僵屍掐住了唐玦的脖子便俯頭來咬,濃烈的屍臭熏得唐玦差點連隔夜飯都吐出來,小臉皺成了一團。眼看著僵屍那張腐爛的臉漸漸逼近,終於忍不住,一股酸水泛出,嘔吐物噴得僵屍滿頭滿臉。


    無奈僵屍沒有知覺,被吐成這樣還是張嘴繼續咬過來。就在唐玦快要絕望的時候,猛然覺得身上一輕。


    僵屍的口中被塞進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跟著金光一閃,一道符咒便貼到它額頭上。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以指為劍,迅速地在那僵屍麵前畫著符,一麵口中念著咒語。


    唐玦心頭一鬆,跌坐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嘔吐起來,直吐得天旋地轉、渾身發冷、虛汗淋漓、身子不住顫抖。


    僵屍在那人符籙的鎮壓下砰然倒地。


    那男子轉過身來,扶起唐玦,將一粒藥丸塞入她口中,問道:“你還好吧?”


    唐玦吞下藥丸,隻覺得芳香撲鼻,胸腹之間升起一股暖流,慢慢地彌漫到四肢百骸,再無一絲惡心之感。便知這是道家的固元丹,這丹藥與外麵藥店賣的山寨版有著本質的區別,內中蓄養靈氣精華,有固本培元之功效。


    唐玦緩過一口氣來,抬頭看向來人,連聲道謝。這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這人眉目疏朗、器宇軒昂,黑亮如星辰的眼眸裏略含著一絲關切,可不就是今日起衝突時跟龍騰對峙的那個人麽?別人或許她未必能夠這麽快認出來,但是對於他,她可是和龍騰研究過一番他手上那個“奪命環”的。


    哎,聽龍騰說他好像叫南宮什麽來著?


    她偏頭想了想,終究還是記不起來,心中感歎,想不到這個帥氣得如同偶像劇男主角一樣的人物居然這般厲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南宮帥哥見她清亮的眸子裏帶著探究之色,不由彎了彎嘴角:“那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怎麽一個人跟著她往深山裏來了?你男朋友呢?”


    “我,我……”唐玦雖然對南宮熠所從事的挖墳掘墓這個行當頗為抵觸,不過人家剛剛救了她一命,不好太過冷臉,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中了降毒,聽說這個鎮上有人能解,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才來到這兒。她就是用這個理由將我騙來的。”說著她看了倒在地上的草鬼婆一眼,這一看不由遍體生寒——那草地上空空如也,哪裏還有草鬼婆的影子?


    不僅是草鬼婆,連她那個蠱娃娃也同樣不見了蹤跡。


    南宮熠見她神色有異,問道:“怎麽了?”


    唐玦正待說話,陡然間左手傳來一陣徹骨的冰寒,仿佛整個手臂都被浸泡在了冰水裏。這寒意帶著一股銳痛不斷衝擊著靈氣的桎梏,往上蔓延。


    強烈的眩暈感如潮水般襲來,唐玦牙齒咬得咯咯響,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幾乎無法站立。


    南宮熠瞧她這樣子倒像是毒癮發作的樣子,連聲問:“喂,你還好吧?你怎麽了?”


    唐玦無力地推了他一把,勉強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快走!”


    南宮熠果斷一個公主抱,抬步便往來路奔去。樹林中不知何時起了濃霧,將淡淡的月光盡數攏住。饒是南宮熠目力奇佳,兩米之外的東西卻也辨識不出來。


    恰在此時,天空中響起來一陣桀桀怪笑,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離得極遠,又恍然似在耳邊,飄忽不定。


    南宮熠頓覺心神煩亂,他猛力一咬自己的舌尖,銳痛傳來,心頭頓時迴複清明。將唐玦放下,雙手結了一個驅邪法印,沉聲喝道:“何方高人在此?”


    那怪笑連綿不絕,其中夾雜著一個蒼老的聲音:“丫頭,分別以來,老夫日夜思念、食不甘味啊!你有沒有想我啊?”


    那語氣仿佛久別的戀人,配合著蒼老沙啞的聲音,令人惡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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