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熙陽的事情,是在秦朝陽啟程去海德堡之後被爆出來的。


    他們要在海德堡待五天,前兩天平安無事,直到第三天,“舞蹈演員秦熙陽”突然衝上了熱搜。


    事情很簡單,有人在網上舉報——秦熙陽在公費留學期間經商,這嚴重違反了規定。


    那時,秦熙陽正在全國巡演。


    在謝幕時,觀眾席裏突然有人罵她特權者,資源咖。


    秦熙陽站在舞台上,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網上的小作文一篇接一篇,篇篇言辭激烈——


    公費留學是為了資助品學兼優的學生的,被資助者連研究室給的工資都不能要,如果被查出來,那要把國家資助的費用還迴去的。


    秦熙陽家境很好,為什麽還要申請公費留學生?既然申請了公費留學生,為什麽還要經商賺錢?


    還有,別的首席都是一年一年熬上去的,她憑什麽一迴國就是首席?


    肯定是她家裏使用了鈔能力。


    可見,她就是貪婪,貪得無厭,極其囂張。


    網上連她的親人也一起罵。


    帶節奏的帖子就像一個引子,無數鍵盤俠伺機而動,興奮地卷入了這場互聯網討伐大戰,將秦熙陽推進了熊熊火海之中。


    策劃這場網絡暴力的人,對秦熙陽非常了解。


    她知道秦熙陽最看中的是什麽。


    名譽。


    秦熙陽不缺錢,不缺愛。她生長於豪門世家,整個家族,都把“名譽”看得比天還要大。


    ……


    秦朝陽在海德堡時,原本打算自掏路費,去趟柏林,跟胡薇薇見麵。


    他甚至給胡薇薇發了微信,他已經買好了去柏林的機票,他會在機場等她,直到見到她。


    結果,姐姐出了事,他憂心如焚,活動一結束,他就匆匆忙忙地迴國了。


    他隻給胡薇薇留下了一條信息:


    【對不起,家中有事,迫不得已,待我下次再來找你。】


    胡薇薇也沒有迴。


    大概她已經死心了吧!


    她最後在國內的那幾天,他的媽媽生病,他要陪媽媽;


    他好不容易到了德國,以為能見上一麵,結果他的姐姐又出事了。


    胡薇薇最在乎的朋友,總有比她重要的人要操心。


    大概,他們就是這種互相錯過的命運吧!


    ……


    南州芭蕾舞團已經暫停了秦熙陽的演出,她迴到了爸媽為她買的公寓,閉門不出。


    楊玲玉快要急死了,她生怕女兒想不開,走極端,日夜跟女兒待在一起。


    秦玉坤暫且把煩心事放一放,先迴家陪女兒。


    見到女兒,他隻問了一句:“熙熙,爸爸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是被冤枉的,對嗎?”


    “是。”秦熙陽堅定地說道:“老爸,我沒有做任何違規的事。”


    “好!”秦玉坤點了下頭:“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秦熙陽一下子抱緊了爸爸,無聲落淚。


    “老爸,對不起,在你這麽艱難的時候,我還給你添麻煩。”


    “熙熙,不要這樣說。”秦玉坤抱緊了女兒:“也有可能,是我要做的事情,連累了你。”


    秦熙陽很快就止住了眼淚。


    “現在,很多雙眼睛盯著我。”秦玉坤簡單說道:“我已經盡力不讓你們露麵了,可是……事情並不是我能掌控的。”


    “老秦,那你危不危險啊?”楊玲玉擔憂不已:“你都五十多了,拖家帶口的,別豁出命去啊!”


    “放心,這是在我們國家,‘他們’還沒有猖狂到那種地步。”秦玉坤笑道:“往我身上潑髒水,敗壞我的聲譽,影響公司的形象和股票……他們頂多做這些而已。”


    楊玲玉稍稍放心。


    自從年前去京城開了一次會,丈夫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他的事業,楊玲玉很少過問,隻知道他最近在募集資金,去各大985高校見專家教授……從他的心情來看,他做的一切並不順利。


    但秦玉坤沒有把他的壞心情帶給家人,他迴家幾個小時之後,網絡上跟秦熙陽有關的帖子就被清除幹淨了。


    “這樣並不能堵住悠悠之口。”秦玉坤說道:“尤其是網上跟風帶節奏的人太多了,他們不會相信你是清白的,他們隻會說,是家裏用錢把你的負麵新聞壓下去了。”


    “爸,我想起訴那些汙蔑我的賬號。”秦熙陽恢複了冷靜,“這場官司會很難打,但我一定要還我自己一個清白。”


    說著說著,萬般委屈又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好不容易說服了團裏的領導,她要創作全新的芭蕾舞劇《荷花瓣》。


    在巡演間隙,她還打電話給省作協的作家、南州大學曆史係的教授,跟他們約好,等巡演結束,她會拜訪他們,讓他們當文學、曆史顧問,一起探討舞劇的劇本。


    她還聯係了家族中幾位有經濟實力的叔伯姑母,讓他們提供資金支援,她給他們打廣告……


    她甚至還跟李知圓約好了,讓她設計符合劇情的武術動作。


    ……


    秦熙陽跟爸媽一樣,想到什麽,就立刻去做。


    她的執行能力和組織能力,得到了領導和同事的高度認可。


    她信心滿滿地準備大幹一場,結果出了這種事情。


    如果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那就不會有人相信她。


    尤其是她辛苦聯係的那些顧問,都是些自詡清高的知識分子,他們能看得起“貪婪”“狂妄”的秦熙陽嗎?


    想起這些,秦熙陽便氣到頭昏,偷偷哭了好幾場。


    她策劃了幾年的心血,幾乎要白費了!


    所以,這個官司,她必須要打。


    秦朝陽急匆匆地從國外趕來,姐姐已經瘦了一大圈了。


    秦熙陽幾天幾夜沒睡覺,何銘陪著她,完成訴前取證了。


    何銘是爸爸公司的法務,也是爸爸的得力助手,有他在,秦熙陽踏實了不少。


    秦朝陽問姐姐:“姐,現在知道是誰發的帖子造謠麽?”


    “人數很多,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秦熙陽說道:“但組織這場網暴的人,一定是很了解我的人。”


    秦熙陽思忖著,說道:“開培訓班這件事,我幾乎沒有跟別人說過;迴國找工作時,除了麵試,我沒有跟別人提過我是公派留學生。同時知道這兩件事、還對公派留學生章程特別了解的人,會是誰呢?”


    ……


    秦朝陽的腦後挨了一記悶棍。


    在老姐迴國時,他曾得意洋洋地將姐姐輝煌的過往告訴過孟雙琪。


    孟雙琪也曾是公派留學生,她很了解相關規定。


    就在幾天前,在他觀看姐姐比賽時,孟雙琪威脅他,要狠狠地報複他。


    秦朝陽頭頂一團怒火,約孟雙琪在學校裏見麵。


    孟雙琪是帶著無限欣喜赴約的。


    她迫不及待地想見秦朝陽,給他準備了一份禮物。


    但是,她又裝作很矜持的樣子,不能在秦朝陽麵前表現得太卑微。


    她歡快地到了硯池邊,在心裏練習了無數遍既俏皮可愛、又高冷淡漠的開場白。


    但她萬萬沒想到,她見到的是一個麵色鐵青的秦朝陽。


    認識那麽多年,她從來都沒有見到他這副可怕的樣子。


    “你對我姐做了什麽?”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姐?”孟雙琪雙眉緊蹙:“我對你姐做什麽?我跟她又不熟。”


    “是不是你在網上發帖子,汙蔑我姐?”


    孟雙琪:?!


    秦朝陽克製著怒火,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姐在申請公派留學生之前,就已經把培訓班轉讓給她的朋友了,她沒有任何違規的地方。”


    孟雙琪撇了撇嘴:“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我又沒有興趣。”


    “我姐已經決定要起訴了。”秦朝陽說道:“如果,如果真是你做的,那……我無法跟她說情,你最好先跟她道歉。”


    說罷,秦朝陽轉身就走。


    孟雙琪愣在原地。


    料峭春風吹來,她閃著淚花,冷笑起來。


    “秦朝陽!”她大聲喝住了他。


    秦朝陽站在原地,她緊跑幾步,用盡力氣,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


    秦朝陽被打懵了。


    孟雙琪氣急了,眼淚橫流,“你你你”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原來在你眼裏,我是個在背後耍陰招的小人。”孟雙琪擦了一把眼淚,冷笑道:“你可以指責我跟其他男生過於親密,指責我沒有足夠地心疼你,也可以指責我學術不端,但是你……你居然……懷疑我……在背後算計人?!”


    “我告訴你,你姐姐的事,我不關心,也不在乎。但是,我不允許你汙蔑我。我對你的真心,算是喂了狗。”


    孟雙琪仿佛遭遇了全世界最傷心的事情,她忍了又忍,眼淚還是不停地滑落,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秦朝陽,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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