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子,慕北剛準備離去,目光落在庭院角落裏那個跪著的女子身上,她頓住了腳步,沉吟了片刻,朝她走去。


    “你是誰?為什麽跪在這裏?”


    那女子渾身微微一顫,抬起頭看了慕北一眼,立刻低下頭去,一句話也不說。


    “璧君大人,對她感興趣麽?那隻是我這裏的侍女,做了逾矩的錯事,我讓她跪在那裏反省罷了。”阿芙諾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說是嗎?”


    女子急忙點了點頭。


    見狀,慕北冷哼一聲,快步離去。


    宮廷側門口,慕北一直眉頭緊皺,思索著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在這時,卻遇到了機巧司的那位年輕長老。


    “咦?璧君大人?!是璧君大人嗎?您迴來了?”


    慕北抬眸望向他。


    “有什麽事麽?”


    “您剛剛是去見了陛下?”


    “嗯。”


    青年長老神情略微有些急切:“陛下他現在怎麽樣了?”


    “雖說大王子攝政期間功績極佳,但我們這些老臣還是希望能夠看到陛下早日恢複。”


    “等等……你剛剛說什麽?”慕北敏銳地發覺了重點。


    “大王子?”


    “是啊,大王子,伊蘇那殿下。”


    灰發女子眼神閃爍:“你是說,我不在王都的這段時間裏,伊木塔又有新的王嗣出生了?”


    “是啊,好像就是陛下帶著大王子從邊城迴來之後,因為大王子當時惹得陛下很生氣,導致王後被遷怒,然後就有了新的王妃,大概一年後,二王子出生了,不過也不知道怎麽的,陛下似乎原諒了大王子,也將王後放了出來。”


    “兩個人的感情……呃……這個臣下不太好說,不過璧君大人方才若是見到了陛下,應該也見到了王後才對,也不需要臣下多嘴了。”


    “最近陛下身體抱恙,下令讓大王子代為處理政務,不得不說,大王子雖然年紀輕輕,但是手腕卻相當淩厲,絲毫不比陛下當年遜色啊。”


    他的話,讓慕北心中頓時多出了不少猜測,尤其是想到了那個伊蘇那曾經莫名其妙進入了深淵之內,又毫無預兆地返迴,一下子讓慕北警惕起來。


    “那個伊蘇那如今在什麽地方?”


    “大王子?”青年長老思索了片刻,遲疑道:“應該是在赤鷓軍營吧?”


    赤鷓騎士,與白鵠騎士並稱為坎瑞亞當今兩大作戰軍團,主要負責地上作戰和隧道開拓。


    如今的坎瑞亞,並非隻是經營本土,同樣在與地上世界的人們建立交易渠道,常常以武器盔甲和地上聚落之人交易各種物資。


    此刻,正值赤鷓軍返迴王都述職期間,大王子伊蘇那專程前去犒軍。


    為了弄清楚事情究竟和自己所想的是否相同,慕北直接朝著城外的赤鷓軍營而去。


    然而來到軍營後,她卻意外地看到,那個名叫伊蘇那的大王子,居然在和赤鷓騎士切磋武藝。


    “好!”


    “真不愧是王子殿下!”


    “好身手!”


    此刻與伊蘇那對陣的赤鷓騎士已經是氣喘籲籲,看著麵前神采奕奕的青年,索性拱手認輸:“殿下好功夫。”


    “客氣了,格德爾大人同樣武藝進展,本殿下不過是僥幸勝過一招半式。”


    那個英俊的青年此刻戴著一張黑色的半臉麵具,完全遮住了自己的左半邊臉,看上去顯得神異至極,微笑頷首,氣質絕佳。


    “王子殿下過謙了,能以一己之力,打遍整個赤鷓騎士數十好手,就算是陛下當年,恐怕也就不過如此吧。”


    “嗬。”伊蘇那輕笑道。


    “我哪裏能跟父王相提並論?”


    “他老人家可是坎瑞亞開國之君,我還得繼續努力呢。”


    慕北很難想象,眼前這個麵對在場數千赤鷓騎士侃侃而談,神情自若的俊逸青年,是三年前那個低著頭站在自己麵前大氣都不敢出的內向少年。


    這簡直是判若兩人。


    似乎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伊蘇那不經意地迴過頭,目光旋即凝滯在遠處那軍營前的纖細身影上。


    “嗯?這不是璧君大人麽?”


    伊蘇那似乎有些驚訝,他匆忙從擂台上走下來,快步來到慕北麵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


    “伊蘇那,見過璧君大人。”


    慕北眼神異樣。


    “伊蘇那……”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完話,便被伊蘇那主動打斷道:“璧君大人是剛從邊城迴來嗎?不知那裏情況如何?是否需要王都這邊繼續提供援助?”


    慕北沉默了片刻,旋即說道:“邊城無虞,倒是你,伊蘇那,隻不過三年時間,變得我幾乎快不認識你了。”


    伊蘇那笑了笑:“人總是會變的嘛,璧君大人,或許是因為二弟的出現,激勵了我,身為坎瑞亞的繼承者,我總得拿出表率,來給國民們看看吧。”


    “對了,璧君大人,您怎麽會來赤鷓軍營?總不會是專程來找我的吧?”


    青年笑容燦爛,慕北心中卻微微一沉。


    她並未從伊蘇那身上感應到任何異樣,沒有深淵的氣息,也沒有靈魂清氣的波動。


    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僅此而已。


    難道是她猜錯了?


    可惡,慕北發誓,自己以後無論研究出什麽東西,一定要像維爾薇那樣留下後門,至少在丟失之後不會毫無頭緒。


    宮廷內,伊蘇那踏入寢宮之中,他摘下麵具,露出那隻有些幽邃的漆黑瞳孔。


    青年神情自若地笑了笑,口中喃喃:“看起來,那位璧君也不過如此。”


    “她根本沒有我想象中那樣強大。”


    “能夠去往那個地方,充其量隻是有些特殊罷了。”


    就在這時,寢宮外傳來腳步聲,伊蘇那眼眸閃了閃,再次戴上麵具。


    “母後?”


    “孩子,你迴來了?見到那個女人了?”


    伊蘇那點了點頭。


    阿芙諾拉眼神有些陰沉。


    “可以想辦法殺死她嗎?”


    這句話,像是隱含著某種極深的恨意。


    伊蘇那眉頭微皺。


    “非要如此麽?她的利用價值不小。”


    “不行!”阿芙諾拉幾乎毫不猶豫地喝道,聲音壓得極低,近乎嘶啞:“不殺了她,難消我心頭之恨!”


    見狀,伊蘇那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嘲弄,扯了扯嘴角:“也罷,既然母後你堅持如此……”


    “那我便如你所願。”


    ……


    仿生人偶的遺失,讓慕北心情極差,就連克萊茵也很明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怎麽了?慕北小姐?”


    “先前製作出來的半成品仿生人偶,不知被誰給偷走了。”


    “偷走了?”克萊茵愕然。


    “那些普通人類,也能偷走你的仿生人偶?”


    “我想不通。”慕北眉頭緊皺:“唯一有可能的家夥,說他沒有拿,也不像撒謊,我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夠做到這種事情。”


    克萊茵搖了搖頭:“推斷這種事情,理應先從動機開始分析,那具按照你的樣貌製作出來的仿生人偶,在沒有注入思維程式之前,就隻是一具單純的人偶罷了,人類普遍具有主觀趨利性的生物本能,誰會冒著被你發現的風險,想方設法取走它呢?”


    慕北微微一怔,似乎隱約觸摸到什麽,但又差了一些關鍵。


    “又或者說,你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了什麽異常的事情嗎?”


    “有可能是和人偶遺失相關的?”


    慕北瞳孔微微一縮,喃喃道:“那個王後?”


    “伊木塔對她的態度變化得有些奇怪,這其中難道有什麽聯係嗎?”


    “我不知道。”克萊茵低下頭,隨口說道:“但是這個世界上巧合是極少的,任何不同尋常,大都事出有因。”


    “你既然能發現不對勁,那她就一定不對勁。”


    慕北眼神微閃:“看來,我得好好調查一下這位王後了。”


    “還有那個伊蘇那,他們身上的違和感都太嚴重了。”


    然而沒等慕北準備好去調查伊蘇那和阿芙諾拉,她反而先接到了來自宮廷的宴會邀請。


    “宴會?”


    “是的,璧君大人,為擴充坎瑞亞王室宮廷,王後決定三日後召集王都女眷獻舞,特地請您前去列席。”


    慕北的表情格外怪異。


    “擴充宮廷?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麽?”


    “伊木塔他同意了?”


    “是的,現在內廷的事務,基本上由王後負責,陛下他並未反對王後的決策。”


    慕北的神情愈發莫名。


    “嗬,真是有意思,王後邀請我去參加這種宴會?”


    “迴去告訴她。”


    “我會去!”


    坎瑞亞王室打算召集女眷獻舞一事,幾乎轟動了整個王都,稍微有點見地的人,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畢竟此前坎瑞亞的君王,對擴充後宮一事極度排斥,甚至連迎娶王後都隻是為了王嗣而已。


    而現在,飛黃騰達的機會近在咫尺,根本沒有人會錯過。


    凡事有適齡女兒的人家,立刻籌備了起來。


    “姐姐,你聽說了嗎?”


    “嗯?”


    “隻要三天後去宮廷獻舞,就能得到一大筆賞賜呢!”


    看著妹妹興致勃勃的樣子,無垢有些疑惑:“獻舞?就隻是去跳一次舞麽?”


    無暇點了點頭:“對啊,布織司的姐姐就是這樣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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