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棄之地?”


    “是啊,村長原先是祭司的後人,我們這附近,隻有他知道外麵的事情。”男孩指著樹林說道:“這片神棄林,是整個神棄之地唯一沒有被天降的大火焚燒的地方,其餘都是荒蕪。”


    “什麽都沒有。”


    “荒蕪……”


    慕北沉默了片刻。


    “那你們為何不離開這裏?”


    “因為村長說外麵戰火遍地,有許多恐怖的大人物在爭鬥,而我們這裏正是由於什麽都沒有,神嫌鬼棄,沒有誰看得上眼,所以才更安全。”


    “或許……”男孩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那些所謂的大人物,就是姐姐你口中說的魔神?”


    從男孩的描述中,慕北漸漸弄清了這裏的狀況。


    這一年,已經是葬火之戰結束之後。


    魔神戰爭尚未爆發,但衝突已經漸漸升起,大陸各處堪稱民不聊生,


    而這片大陸的角落,因為葬火之戰的影響,大地死寂,毫無生機,沒有魔神在意這片土地,反而有殘存的人類活了下來。


    得知這件事後,她下意識想要去尋找璃月的摩拉克斯,畢竟她曾經經曆過歸終的記憶,對古璃月的情況也算了解,可是考慮到如今她這個狀態,試圖橫跨半個大陸前往璃月地區,恐怕是異想天開,隻得擱置了這個想法。


    連站都站不起來,更何況遠行了。


    在弄清楚基本的狀況後,慕北索性閉上雙眼,久違地運轉起留雲借風真君的清淨彌羅真訣,如今的她,急需要恢複虛弱的靈魂。


    而男孩無論如何試探唿喊她,發現眼前的女子都置若罔聞,旋即有些無奈,但又不敢繼續打擾,隻能暫時退去。


    慕北這一坐,便是足足一個月的時間。


    密林的深處幾乎無人來此打擾,唯有那個身穿獸皮衣的男孩時常過來,他也不打擾慕北,就在她身旁不遠處清點外出收獲的物件,並且會將一些甘甜的山果輕輕放在慕北的身旁,再安靜退去。


    待到他離去,慕北方才會睜開雙眼,望向他消失的背影,視線落在樹根旁放著的山果上。


    她沒有拒絕這種好意,食物能夠幫助她盡快恢複。


    時日久了,男孩似乎對她的敬畏和膽怯減輕了許多。


    借著給她放些食物的機會,他偶爾會問一些問題。


    “姐姐,你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你是受了傷嗎?嚴重嗎?我有傷藥,你需要嗎?”


    “姐姐,我叫伊木塔,你叫什麽名字?”


    慕北沒有迴答過他一次,男孩也不失望,每每尷尬地撓了撓頭,旋即便離開了。


    一天夜裏,慕北依舊在修行,卻驀然睜開雙眼,她聽到了熟悉的喘息聲在遠處響起。


    “姐姐!救命啊!”


    男孩的聲音遙遙傳來,少女眸光微垂,她深吸了一口氣,手臂撐著身後的樹幹,雙腿猛然用力。


    她艱難地站起身,如同喝醉酒一般,搖搖晃晃踉蹌著朝前走去。


    蜿蜒的小徑旁,男孩遍體鱗傷地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攥著一根木棍兩側,死死抵住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他臉色蒼白,帶著最後一線希望朝著密林的深處嘶聲喊道。


    但直到木棍隱約的哢嚓聲響起時,男孩有些絕望地閉上雙眼。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他聽到那個夢寐以求的沙啞女聲低低響起。


    “花靨……”


    “……璧君!”


    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伴隨著一道哀鳴,似乎是被拋飛了出去,男孩詫異地睜開眼,映入他眼簾中的,是他恐怕永遠也無法忘懷的一幕。


    女子步履輕緩,眼眸內含著淡淡的光芒。


    她的身上,那層覆蓋在她衣裙上的汙垢漸漸脫落,一朵接著一朵的潔白花朵緩緩綻放,烏黑細長的發絲在月光的照映下飄然飛揚,遮掩著她半張側臉,那手臂與腿彎兩側的淡粉色花紋顯得格外璀璨。


    慕北走到男孩的身邊,並未對他伸出手,隻是平靜地望著那被擊飛出去的猙獰黑狼。


    “還能站起來嗎?”


    伊木塔掙紮起身,抱緊身後灑落的藥簍,用力點了點頭。


    “姐姐,謝謝你救我。”


    “隻是你那些食物的報答,我不想欠誰什麽。”慕北語氣平淡。


    “這家夥,你能殺了它麽?”


    “殺……殺了它?”伊木塔瞪大了雙眼。


    “我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如果你不能學會搏殺,你早晚會死,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慕北目光微垂,看著他手裏的木棍,旋即取來,手指輕抹,便將一端削得尖銳起來。


    “去,殺了它。”


    伊木塔接過慕北手裏的木錐,緊緊攥住,他雙手微微顫抖,盯著不遠處露出獠牙的黑狼,不斷吸著氣。


    他突然怒吼一聲,拚了命地衝上去,舉起木錐,剛要朝著黑狼的側頸紮去。


    然後,他就被黑狼瞬間撲倒在地,張開大口便要咬下。


    慘叫聲下意識響起,可想象中的痛苦並未傳來,男孩愣住了,他看著那尖銳的利齒在他麵前半寸處生生停下。


    他的手甚至比大腦的反應更快,拚命用那尖錐狠狠刺進黑狼的脖頸,硬生生刺了個對穿,拔出再刺,男孩不斷喊著,嘶吼著,滾燙的狼血接連不斷地濺落在他的臉上。


    直到黑狼抽搐著趴倒在他的胸口,再也沒有半分生息時,他的情緒才漸漸冷靜下來。


    慕北微微點頭,她沒有多說什麽,剛想轉身離去,雙腿頓時一軟,身軀朝著一旁倒去。


    “唔?!”


    她扶住路旁的岩石,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幾次都沒能成功。


    “還是太勉強了麽……”


    隻不過出手幫了那孩子一次,就將好不容易凝練出的靈魂清氣消耗得七七八八。


    “姐姐?!”


    伊木塔見狀頓時愣住,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汙血,急忙跑過來。


    “站住!”


    慕北皺眉冷喝。


    “從哪裏來,迴哪裏去,若不是為你,我也不至於浪費體力。”


    “可是……姐姐你都這個樣子了?還要迴到那冰冷潮濕的泥地裏去嗎?”伊木塔神情略顯焦急。


    慕北不答,男孩眼神不斷變幻,最後咬緊牙關,硬著頭皮走上去。


    他攔住了慕北的去路。


    “你做什麽?”


    “姐姐……”


    “璧……璧君姐姐,你跟我迴去吧,迴村子裏,我家裏有火爐,有熱湯,還有木床,你可以好好休息。”


    “你這個樣子,我實在放心不下。”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打擾你,我可以睡在外麵!”


    “而且,你……你不是想知道外麵世界的情況嗎?你可以跟我迴去詢問村長。”


    慕北緊緊皺眉,盯著眼前的少年。


    “你叫我什麽?”


    “姐……”伊木塔愣住了。


    “璧君姐姐,你剛剛不是這樣自稱了嗎?花……葉什麽璧君?我應該沒有聽錯吧。”


    慕北沉默了片刻。


    從他人口中突然聽到這個稱謂,引起了她不少迴憶。


    男孩的話語,讓她有些猶豫。


    她的確不想繼續留在那個冰冷潮濕的樹根下,和這個孩子迴到他居住的所在,不失為一種選擇,她也確實需要了解更多周圍的情況。


    “好。”


    下定主意,慕北倒也幹脆利落。


    聞言,伊木塔頓時露出欣喜的神情,他看著慕北,左右四顧,旋即將藥簍背在身後。


    “璧君姐姐,你……你抓著這個,我帶你迴去。”


    慕北伸手抓住藥簍邊緣,輕輕嗯了一聲。


    月色下,女子的麵龐逐漸湊近,伊木塔忍不住睜大了雙眼,他看到慕北的麵龐依舊殘留著些許泥漬,但僅僅是那雙剔透的眼眸流露出的光彩,就足以令他內心砰砰直跳。


    他從未見過像璧君姐姐這樣的女子。


    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神明一般。


    伊木塔所在的存在,位於神棄林之外的山坡下,是一個規模不小的村落,慕北大致望去,足有幾十戶人家。


    在村子的外圍,紮著高聳的木柵,似乎是為了抵禦野獸。


    “你這麽晚出來,是為了采藥?”


    慕北望著男孩藥簍內的幾株藥材,輕聲問道。


    伊木塔點了點頭,語氣有些低落:“盧恩爺爺病倒了,我必須出來給他采藥。”


    “盧恩爺爺是我的鄰居,是他從小照顧我長大的,他就像我的親爺爺。”


    “我們這個村子,有很多從別處落難來的人,彼此之間並不熟悉,關係也不緊密,我熟悉的隻有盧恩爺爺和村長。”


    趁著男孩挪開木柵的功夫,慕北望向村內,她隱約看到了不少房屋旁,搭著一些小棚,棚內依稀有人影晃動。


    看起來,這個所謂的神棄之地內,殘存的人類似乎並不在少數。


    伊木塔帶著慕北走進村內,朝著村子最偏僻的角落而去,一路上,慕北隱約察覺到有目光投來,她並未理會。


    很快,他們來到了一處看起來有些破舊的木屋前,四壁甚至有些漏風,男孩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低聲說道:“璧君姐姐……別看外麵破舊,裏麵還是挺不錯的。”


    慕北剛想說話,旋即眉頭微皺,低喝道:“你先進去。”


    “啊?璧君姐姐,你說什麽?”


    伊木塔愣神間,便看到不遠處有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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