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伊萱若有所思,稍後衝著乾英誇張的講到,“呀!對啊?每逢集市,戌正時分,便有一支遊園隊伍自女神宮外廣場處集結,經宮一街、宮二街、宮四街再至西苑市的再戰八方巷,會一路演繹著《憶蘿月·青天仰麵夢華胥》。今日是二女神的壽辰,節目更會隆重的。”


    唐豹士看了下時間,不等乾英表態便直接道:“嗯,那隊伍應是開拔了,我們此時趕巧過去,步行至再戰八方巷,逆行而上,正好能迎著節目看。”


    乾英不置可否,被唐伊萱韁著手向前走去,而唐豹士跟駕車的夥計與隨身的服務囑咐了一下,也快步跟上二人。


    還未至再戰八方巷,三人便聽到摻拌了金石絲竹之聲的喧囂。


    “呀,表演的隊伍來了!小萱,快。”乾英一馬當先,轉入再戰八方巷。


    謔,寬大的街市沸反盈天,五光流轉,斑斕的火龍一路綿延百餘丈直繼遠方天上的冰輪。天乳耀芒,輝映通寰宇;繁星若雨,對鏡賞銀花;八方踏歌,四麵起舞,乾英一雙眸子都不知匯聚於何處。


    “我們對著遊行走,順著看。”唐豹士提醒。


    “呀,今日的隊伍最排場!”


    “你瞧,這《憶蘿月·青天仰麵夢華胥》是普蘭城集市的精粹,講述華胥女神及其子嗣的豐功,全折由網罟舞、扶來舞、摶土記、補天海、洛神賦、夢華胥六個橋段組成。”唐豹士在一旁解釋。


    乾英聽見最前麵的隊伍傳來悠揚的歌聲。


    <


    <吾人苦兮,水深深。網罟設兮,水不深。1


    吾人苦兮,山幽幽。網罟設兮,山不幽。>


    <


    但見表演隊伍打頭的是三輛花車,第一輛車正中布置一葉扁舟,其上一個身披羽衣的少女,翩翩舞袖羽,似鳥海東來;第二輛,車上皆有仿山造樹,有一身著獸皮的少女,半赤露嬌蓮,情多舞態遲;第三輛車是一個壯年,額方正,美須髯,日角,下身卻生得虎足蟒尾。


    乾英矚目第一輛花車,正時一個老漁人扛支布魯(打獵的棒類工具)步履蹣跚的登上小舟,羽衣少女見老人頓時鳧趨雀躍。老人亦是歡喜,衝著車下鄭重的舉起一隻莎草花圈,他輕巧的將草圈掛在少女頸脖處。拴了莎草圈的少女喜形於色極度誇張,她不時用嘴在老人身上叨來叨去已示親昵。老漁憐愛的撫摸羽衣少女光澤的羽翼,稍時他輕叩少女額頭,少女嫣然一縱,飄然轉旋輕若雪,自花車上消失了。


    嘎啊,嘎啊,乾英聽到花車上傳來奇怪沙啞叫聲,再看老漁人手持布魯在船上坐立不安,他開口唱著,“躍躍手中藤,臨風心戚戚…”


    嗖的一聲,一條錦緞大魚被一根細碳素竿托舉,在舟前竄來蹦去,老漁人喜眼上眉梢,一個布魯就把錦緞大魚敲暈收割。


    嘎啊,嘎啊,又是幾聲鳴叫,小舟周遭錦緞大魚不斷躍出,羽衣少女也不時露出半身對著老人與觀眾癡笑容顏,老漁人則舟前舟後舟左舟右蹦高蹦低跳來跳去,隻見他一棒一個眉花眼笑,一棒一個錦魚歸西。


    花車臨近,但見老漁人惜魚貪漁,“一不小心”閃傷老腰。


    嘎啊,嘎啊,此時羽衣少女躍上小舟,其顏失色,起舞悲淒。她輕柔的幫著老漁人捶肩揉背,恭順至極,老漁人則滿臉欣慰,滿眼滿足。此時又是一隻錦魚躍起,老漁人不顧腰傷,一布魯把魚收割,這魚生的格外肥美,羽衣少女見之瞬時轉悲為喜,似乎忘卻了老人,抱著大魚一陣蹦蹦跳跳。


    花車過半,乾英看到老漁人將莎草圈從羽衣少女脖上取下,不知怎的?羽衣少女激動的又是一陣起舞。


    嘩嘩嘩,乾英迴望第一輛花車,見其上又竄出一條一丈餘長的四腳水獸,一雙血眼,兩頭尖尖,渾身疙瘩。水獸憤怒的撞擊小舟,小舟偏偏搖搖,岌岌可危。乾英還能看得到羽衣少女的背影,隻見她站在舟頭擺了一個大義凜然的造型,便縱下小舟與四腳水獸戰鬥起來…


    第一輛花車開去,車上的音樂也消失了,乾英猜想每輛花車的音樂應是定向播放的,保證各車互不幹擾。


    距第二輛花車不過五丈,便聽到轟隆隆,春雷乍響,隨後是歌聲入耳:


    <


    <2玄化初辟,洪爐耀奇,鑠勁成雄,熔柔製雌。鑄男女之兩體,範陰陽之二儀。觀其男之性,既稟剛而立矩;女之質,亦葉順而成規…草木芳麗,雲水容裔;嫩葉絮花,香風繞砌…思心靜默,有殊鸚鵡之言;柔情暗通,是念鳳凰之卦…>


    <


    乾英看見道路兩邊的遊人都興奮的擁過去欣賞。此時唐伊萱羞答的挽了乾英的手,邀她一起前去,而唐豹士則有意放緩步子遠離些二女。


    “英姐,那歌為《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為古時的詞人敦煌煌與白行行聯袂而作,意境優美且天然,描繪悠軟且霸道。”唐伊萱邊走邊講。


    <


    <陰幹邪衝,參差磨於穀實…梳高髻之危峨,曳長裙之輝燁…向月裏之瓊枝;聲妙能歌,碎雲間之玉葉。迴眸瀚黑,發鳳藻之誇花;含喜舌銜,駐龍媒之蹀躞[dié xiè]…>


    <


    乾英續聽了幾句歌詞,頓時滿臉尷尬尤曖昧。此時離近第二輛花車,但見那車上微雨燕雙飛,春光之灼灼。那著獸皮半赤身女和一美男顏如半笑,眉似含啼,身輕若舞,形態旖旎;二人癡癡膩膩,摩摩挲挲,緊緊俏俏卻敢把風流秀於前。


    “北郡也忒…豪放?”乾英驚訝道。


    唐伊萱連忙解釋,“嗯,也是,也不是。英姐,北郡人是豪邁,愛憎分明,可也不隨亂花花兒。”她揭秘道,“那是一對真情侶!借著大女神華胥之子宓羲結繩網罟的典故,假戲真做,示愛於人。”


    她見乾英露出疑惑的眼神,便接著道:“哦,這是普蘭城示愛小戲台,特意提供青年男女張揚愛情的,這不,這次又換了一對新人上台訴衷情。”


    唧唧、嗷嗚、嘯嘯,隻見車上竄出一群“豺狼虎豹”,圍著男女尋釁恫嚇打轉轉,台上男子義憤填膺護著女子與眾蟲搏鬥,而台下觀眾卻一陣惋惜抱怨大唿小叫。


    “嘁!孟浪窮酸。”唐伊萱瞧出人群中喝倒彩者是方才與他們比試吃冷淘的那群無路子。


    那群無路子中亦有人認出乾英和唐伊萱,幾個家夥朝著她倆隔空舔舌嘔嘴、摸胸撫尻,其中還有兩個似乎隔空不解饑渴,直向兩女處行來。


    乾英也注意到狀況,她趕緊把唐伊萱護在身後,朝著將來的二人鄙夷的挑挑手指,若唿貓喚狗。那二人見被譏諷,瞋目興師而來,眼看既至。


    “嘿!”不遠處的唐豹士喝道。


    晶光璨璀,榮耀前至。


    兩個無路子見唐豹士及時趕來,麵帶敬畏的離開了。但見那夥人不榮不恥,聒聒噪噪、推推搡搡,“往前麵快趕呦!《摶土記》那車陣跳上了,那兒咂(指胸)垂尻高,全露真咂兒!”


    唐豹士苦笑的搖搖頭,“乾姑娘,那第一輛與第二輛車是《網罟舞》的前戲,一是魚鷹護主,二是忘身飼虎,意來襯托第三輛車,這折《網罟舞》講的宓羲結繩網罟,教人以佃以漁,因為有了網罟,人類便有了能戰勝大地上任何高大兇猛野獸的能力,成為地球的至高存在。”


    “迎麵而來的《扶來舞》呢,描繪的是宓羲網結成的時候,大家為之歡欣鼓舞,鳳凰亦飛來慶賀。”望著對麵花車上的舞蹈,唐豹士不禁清唱,“鳳凰於飛,翽翽其羽。”


    乾英看到這一隊花車五彩絢麗,最數牡丹怒開放,飛出鳳凰盤金縷。八隻一人高的鳳凰被身穿玄色服裝的舞者操持的活靈活現、惟妙惟肖。


    第三隊花車開來,其周處被圍的水泄不通,唐豹士把胸前水晶名門章的醒目度調到最高級,頓時寒氣滾滾,富貴逼人。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路,唐豹士帶二女從容的走進人群,三人周遭仿佛被結界護著一般,走到哪裏都會輕易的把人群驅開。


    唐豹士仰著頭,臉色微紅解釋到,“這《摶土記》講得是女神風裏希(華胥之女)摶土造人的故事,造出的人此時還沒生心肝,沒得羞恥,因此舞姿略顯,自然。”


    “嗯,編排的真美!”乾英落落大方給出迴應,“人的身體天生便擁有自我認知,是最美的外衣…”


    唐豹士沒想到乾英會搭話,稍感有些意外,他轉過頭,但見乾英察察,很認真的欣賞舞蹈,而其妹唐伊萱則顯得癡癡迷迷,愁眉酸眼。


    “我們接著走吧,這裏赤條精光的,若肉鋪一樣,也沒得意思。”唐伊萱建議。


    三人繼續向前,途中欣賞了女神風裏希煉石補天的《補天海》,雒嬪(風裏希之女)忘情飛升的《洛神賦》,女神華胥繁衍華夏,生息龍族的《夢華胥》。


    備注:


    1引用唐·元結·《補樂歌十首·網罟》。


    2引用唐·白行簡·《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邊雲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八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八師並收藏天邊雲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