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病例是錄入係統的,操作很麻煩。以後這種事情,可別再給我惹了。”


    小表舅重新將口罩戴好,邊洗手邊碎碎念了起來。


    和胡菲菲碎碎念起來是一個樣子。


    要不是表親,許揚差點以為碎碎念的性子屬於遺傳。


    消毒棉摁著針眼紮過的地方,許揚咋舌喊疼。


    小表舅一驚,迴頭焦急的跑到許揚身邊,拽著她的胳膊就要檢查。


    “那疼了?輸血過量,疼是難免的。你也真是傻,孫萌不過是你的同學而已,你卻為她輸血這麽多。


    實話告訴你吧,以我多年的臨床經驗,從她的報告裏以及我的觀察,她可能是因為受了很大的刺激。


    醒後,情緒可能會有些變化大。你懂什麽意思嗎?”


    情緒大。


    許揚臉色微沉,“不懂。”


    不是不懂,是不想懂。


    由於情緒引發的病症,嚴重到自殺的地方,無疑是抑鬱症或者嚴重的焦慮症。


    在學校裏一直處於頂尖的學優生孫萌,不論是學習還是畫畫,以及人品,各方麵幾乎走的是能型學霸路線。


    在學校的風評也很好。


    深受學生喜歡。


    雖然一貫孫萌的脾氣有些怪,很少和人往來,但是抑鬱症似乎並不可能。


    想到上次聽到孫萌媽媽訓斥孫萌的那件事情,許揚皺眉問:“這件事情,能不能麻煩小表舅當做不知道。畢竟誰也不想承認會得那種病。”


    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小表舅沉默了好一會。


    查看了孫萌的病例,斟酌了好一會。


    小表舅歎了一口氣。


    “我主治是急診和外科,隻是猜測。建議你最好讓她的家人帶她去看下精神心理科。”


    “要是不去看醫生,怎麽才能抑製那種病症?”


    小表舅迴頭看了眼手術室的門,確定是關好的,沒人偷聽。


    才牽著許揚到了最裏麵的位置。


    小聲叮囑了起來。


    “我說的話,你怎麽就不聽呢?這種病治起來很麻煩。醫生和藥物隻能起到輔助作用。


    想要根治,在於她自己。”


    這個所謂的小表舅,在許揚前世的記憶裏是沒有任何印象和交際。


    她隻知道,胡菲菲當年生的兒子備受寵愛。


    從許家到胡家的親朋好友,對這個孩子幾乎是寵上天。


    若不是剛到許家時,對胡家的家族查了個細致,她是不會認識這個所謂的小表舅。


    所有信息串在一起時,許揚想起了一件事情。


    胡菲菲在懷孕之後,被胡家趕出家門的那段灰暗時間裏,有幾個從小一起長大,待她很好的表親偷偷幫了忙。


    其中一個就是小表舅。


    兩人往來很隱晦。


    因為小時候都是一起長大的,小表舅對胡菲菲很好。


    許揚能感覺到小表舅對她的關心是真摯的。


    想起顧家的那些冷冰冰的舅舅,許揚不免有些對比之下的哀傷。


    神遊其中,不知小表舅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什麽。


    隻知道,他一直說一直說。


    那張戴著口罩,散發著消毒水味道的臉一直在動。


    直到急救室的門被推開,e站在門口盯著兩人看了很久。


    小表舅先反應過來,立馬後退幾步之遙,保持在安距離之外。


    唯恐e會察覺到他與許揚之間的關係。


    “許少爺,該迴家了。”


    e的出現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許揚還一堆的事情想要從小表舅哪裏問問。


    然而,她知道,醫院整個位置並不適合。


    等到許揚迴神時,小表舅整理好自己的手術工具,便立刻了手術室。


    手術室裏隻剩下許揚和e。


    她摁著輸血的針口,目光呆滯的望著e問:“迴那個家?”


    e淡笑上前,牽起她的胳膊,便拽出了手術室。


    過道裏空蕩蕩的,鬧騰的婦人不知所蹤。


    孫萌的家屬一個也沒來。


    許揚左右瞅瞅,見著護士準備上去打聽,被e攔住了。


    “你別拽我,我不迴去。孫萌手術後需要人照顧。你也看見了,她的家都是一群鐵石心腸的人,要是我再不管她,萬一她又不想不開,怎麽辦?好歹也是一條命。”


    e沉默不語,帶著許揚上了電梯。


    被拽著,許揚不悅:“你要帶我去看她?還是帶我迴家?我不管你帶我去那,我最終還是會選擇去找孫萌。至少等她醒過來。”


    “孫萌是你什麽人?你要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電梯裏隻有兩個人,e淡漠疏離的語氣讓許揚很不舒服。


    又無法苛責。


    細細想來,孫萌的確不過是她的同學而已。


    “你說你事事為了孫萌,是因為她是你的同學。那林南呢?他是你的經紀人,又是同學。為了你,他被帶去了警局。你不擔心他?”


    電梯的門開了,許揚怔怔的站在電梯裏許久沒迴神。


    等到她迴神後追了出來,e已經去了車庫。


    拿車。


    許揚追上去,幾乎是跑過去的。


    e上車之後,沒有開車門,在駕駛艙坐著,隻開著一麵玻璃。


    車門打不開,許揚追到玻璃窗前。


    “林南怎麽了?為什麽會被帶走?”


    “上車或者上樓,你自己看。孫萌住在住院部十樓110。”


    剛剛做完手術,孫萌的身體很虛,加上精神問題,她若是醒來找不到人,或許情況更嚴重。


    許揚為難了。


    頭一次覺得有些為難。


    上輩子林南是她至交好友,這一世,林南為她鞍前馬後奔跑,她自然心中明白,林南是比孫萌更重要。


    車子啟動後,e並沒有給許揚太多時間。


    許揚離開了玻璃窗,目視著e,“要委屈林南下,我先去照顧孫萌了。”


    決定好之後,許揚迴身進了電梯。


    e在車廂裏撥了一通電話。


    “出警局沒?”


    “出了。”


    “那你迴別墅一趟。”


    “我得去醫院,許揚還在醫院。”


    “去醫院,她也不會見你。孫家的人不安分,是該給點教訓了。”


    剛剛錄完筆錄,出了警局的林南握著話筒,臉色不怎麽好看。


    許揚這個小子又犯病了,不理他是不。


    “你不是要照顧她嗎?現在放她一個可以?”


    “沒什麽不可以。”


    “好吧,我在別墅等你。”


    住院部110室,許揚去走電梯,電梯裏的人很多,擠了好一會,擠不進來。


    推病床的,病怏怏扶牆走的,坐輪椅的,慘白毫無血色的。


    醫院,是她最煩來的地方,沒有之一。


    看著那些各種病態的人生,許揚每一次都會覺得悲涼,又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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