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班其實並不是學習最好的班,但確是“成分”最雜、最藏龍臥虎的班級,帶班老師是林冠清,一共才10位童生,和後世動不動就50多號人的大班級完全不一樣,畢竟後世是義務教育,現在是精英式教育。


    甲班的年齡差異不小,最大的是一個叫田蘇的男孩子,十分肥胖,今年已經14歲了,因為父親是孔源書院的大讚助商,所以這個年紀還在甲班裏讀,確實有些不倫不類。最小的是一個叫方顏的小童,今年才5歲,生的眉清目秀十分可愛,家裏什麽情況沒人告訴趙信,趙信也沒多問,趙信在班裏是比較沉默的,除了背誦就是練字。


    這十位童生,要準備今後的院試,個別年紀大點的,年年考,但是年年都不中,沒辦法,秀才的錄取率也低的很,考不上是正常的,考上那是......


    田蘇雖然不是讀書這塊料,但別的事情卻非常“門精”,比如打聽八卦隱私、對怎麽賺錢更是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這可能就是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


    班裏來了新人,最起勁的就是田蘇了,他一陣打聽,得知趙信的父親是劊子手,瞬間來了興趣。因為在明朝,除了讀書人,動刀動槍的都比較低人一等,商人雖然富足,但社會地位並不高,導致平時大家對他這個商賈之後就不怎麽感冒,如今來了個社會地位更不如自己的,田蘇頗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奈何趙信考慮的是今後的“宏圖大計”,對班裏的學業及關係處理並不上心。


    今天是趙信第一天來學院上課,授課老師就是童生館副主事林冠清,上課的內容卻跟往常並不太一樣,並未死摳四書五經,而是破天荒的問大家一個問題:“倘若學業有成,將來會做些什麽?”


    “我先說”,田蘇第一個喊了起來,“我爹說了,我中了秀才就獎勵給我三套大宅院,所以,將來我要做個大富翁。”


    “田胖子,你爹就你一個兒子,你啥也不中,這些不還是你的?”


    “哈哈哈......”


    田蘇臉一紅,對著剛才拿他開涮的王保中嚷了起來:“保中啊,那也是我的命好,你爹四個兒子,以後鐵匠鋪到底是給誰還不知道呢!”


    “你......”王保中一時語塞,隻能不爽的扭過頭。


    “先生,我如果高中......”後麵的學生爭著開始描繪自己的想法。看到這一幕,林冠清也就笑而不語。


    最後大家各有各的說法,隻剩下年紀最小的方顏和趙信。“你們二人可有什麽想法?”林冠清和藹地問道。


    方顏小臉通紅的起身作了個揖,然後小聲說:“先生,顏兒沒啥想法,就想如果僥幸得中,趕緊迴家告訴爹娘,讓爹娘歡喜。”說完趕緊坐了下去。


    “恩,也算是懂得孝道。”林冠清摸了把自己下顎的胡須,憐愛地評價了一句。


    “信兒還沒有想好,隻想一步一個腳印做好當下之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趙信不卑不亢的迴答。


    在大家異樣的眼光注視下,趙信麵色毫無波瀾。“不驕不躁,腳踏實地,此子確實不凡。”林冠清心裏其實作出了極高的評價,但出於愛才之心,隻是麵上勉勵了幾句,讓趙信好好努力。


    萬曆四十八年的八月(農曆,以下同),熱的有點過分,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更是讓悶熱的百姓們煩躁不安,似乎預示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這天隻見一騎飛奔入城,門口的幾個百姓險些被撞上,直喊晦氣。“差爺,這又是啥大事?”賣梨的老漢跟城門口的軍漢套著近乎。


    “似乎是六百裏加急,你個老漢,此等朝廷大事,豈是我等能多問的?”軍漢瞪了一眼,其實心裏也惶惶然。從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大敗,舉國上下對大明的信心就開始動搖,曾經戰無不勝摧枯拉朽的明軍王師似乎再也沒有那麽不可一世了。


    文登縣衙大堂裏,縣令劉百業正在會客廳的主座上發呆,剛才驛卒遞上的公函信息,一時還沒讓這位文登縣“一把手”迴過神來。


    公函上隻有寥寥數字:“七月廿一帝崩於京”。


    “萬歲駕崩,按常理必然是皇太子繼位,然公函上為何未見太子繼位的消息?”


    “本官也對此一頭霧水,公函是禮部所發,不可能有此等差錯。”劉百業對邊上的幕僚李師爺說道。


    “縣尊不必煩惱,萬歲駕崩,縣內當停止一切喜慶活動,以示哀悼,莫讓有司落下話柄。”


    “先生所言與本官不謀而合,這件事就有勞先生了,同時要趕緊置辦國喪事宜,唉,多事之秋啊。”


    李師爺拱了拱手,領命下去了。


    一時間,文登全縣上下均進入了百日國喪時間,街麵上也沒有什麽人氣,婚慶全部停擺,整個縣城有點暮氣沉沉。


    “啪啪啪,咻~”。入夜時分,縣城的某一角突然傳來煙花爆竹的聲音,附近巡更的差役大吃一驚,國喪期間,居然有人放炮仗?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煩了?


    事情迅速查明了,王保中跟最小的弟弟王保山耐不住國喪期間的無聊,耐不住弟弟的軟磨硬泡,最後答應在外麵玩家裏剩下的煙花爆竹。王保中不讓弟弟帶火折子,就想滿足下貪玩的心就迴家了,哪知弟弟不知道哪裏弄來個火源,竟然點著了,這可把兩兄弟嚇傻了,一頓手忙腳亂的滅火反而把帶出去的炮仗都點著了,劈裏啪啦的亂放,被差役逮了個正著。


    翌日清晨,孔源書院。


    “你們聽說了麽?王保中跟他弟弟王保山被壓進大牢了。”


    “不可能吧?抓兩個小孩子幹啥?”


    “嘿,你們不知道吧,昨夜的煙花爆竹就是兩人所放,國喪期間竟然放炮仗,這等同於造反,運氣好,兩兄弟哢嚓,運氣不好麽,全家哢嚓。”說的人可不就是平日裏跟王保中不大對付的田蘇嗎?


    大家誰也沒注意,平日裏不大言語的趙信告了個假,匆匆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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