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天花板上是一輪圓燈,上麵連著一根小吊繩——二十年前的拉線款,如今自己的臂長隻要躺著伸手就能夠到。直哉看著那盞燈,突然感到有些煩躁,他從榻榻米上鯉魚打挺地站起來,朝著某個偏僻的小院走去。


    那裏如今已經顯得格外荒涼,野草叢生,房間也已經有些年久失修。這是如今禪院家眾人諱莫如深的一片「禁地」,當初強留那個鏑木鏡在這裏的念頭如今看來早成了笑話,因著這層忌諱,平日裏幾乎不會有人來。


    庭院裏,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不斷練習揮刀。


    第75章 75


    又一段時間不見, 這小孩看著比上一次長高了一點。


    手裏拿著木刀,鼻樑上架著個圓圓的平光鏡,應該是剛剛開始長個子, 正處在從徹頭徹尾的兒童向青少年階段過渡的那個年齡。


    顯而易見,那個眼鏡是咒具,作用就是讓非術師也能夠看見咒靈。


    聽到院牆外有動靜,真希很警惕地一迴頭, 見到來人是直哉之後驚訝了一下,緊緊繃住嘴唇, 沒有放下手中的木刀。


    按理按規矩這個時候她都應該低頭行禮, 但小姑娘顯然沒有這個打算, 她抬著頭, 從身體到步法都還維持著迎戰的姿態。


    如果想要成為禪院家的家主, 就必須要贏過眼前的這個人。


    就算現在尚做不到,未來也必將有一日麵臨這個目標。


    所有人都說,禪院直哉在未來會成為這個家的繼承人。他的投射咒法比現任當主直毘人還要更快,唯一的差別隻在於經驗和資歷,咒術師大家族同樣也相信年功序列,作為現任最小也是最具天賦的兒子,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唾手可得。


    這是所有的假想敵當中,最強大的那一個;也是所有的競爭者之中, 前路最為開闊的那一位。


    更小的時候, 她見過對方被一大群人恭維簇擁著離家,之後幾年一直都沒有消息, 如今突然迴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炳」之隊——自家老爹一整天都心情不好, 看誰都不順眼, 原因顯而易見。


    她沒有術式,也沒生出能「看見」的眼睛;真依是女孩子,不然應該是她取代自己來到軀俱留隊祓除咒靈。


    這個世界很糟糕,非常糟糕,人群中潛伏著普通人看不到的陰影。她比大多數人要幸運一些,因為誕生在能夠祓除咒靈的家庭裏,早早就覺察到了世界的真相;又比他們要不幸,因為明知危險,卻無法生出能夠對抗咒靈的咒力。


    同卵雙生的真依並不是那麽堅強的類型,即便是生在咒術師家庭裏,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要作為術師活著。輔助監督或者「窗」的工作同樣需要人去做,再不濟,在這方屋簷下做個沉默的背景乃至雜役,同樣可以被家族庇護者過完不那麽平穩但至少安全的一生。


    全日本每年都有不少人在無知無覺當中死去,相比於這些被咒靈殺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可憐人,低下頭去老老實實接受家族的庇護似乎還要更好一些。


    因為咒靈很可怕。


    每年都有數不盡的普通人死去。


    也有大量的咒術師去把自己的生命填進去。


    隻要待在這裏,就是安全的。


    哪怕把自己的一生交給別人來磋磨。


    ——但她不想這樣。


    人生在世,能夠主宰自己命運的人很少很少。學著祓除咒靈才能夠獲得一息安穩,接下來的目標是要成為可以獨當一麵的咒術師,再之後,她的理想是接管禪院家,為所有像是真依那樣的人構建出一片可以輕鬆唿吸的地方。


    但哪怕僅僅隻是第一步,就已經足夠讓人竭盡全力。


    在這個行業當中,天賦往往決定了一個人能夠走得多遠。


    「嘁,看什麽看。」


    她有些惱怒又侷促,有種被撞破了秘密的尷尬:「還以為不會有人找到這裏呢。」


    直哉看著房梁下的一小片空地,他曾經有一次在憤怒當中衝進這個小院子,緊接著就踩中了那個人埋下的符咒,之後的結果慘痛得讓人不願意迴憶。這是第一次,天賦的力量沒有發揮出它原本應有的效果,阿鏡雖然還在流鼻血,但還是強打精神露出從容的笑容,說「你要學會正視弱者的力量」。


    當初的自己比麵前這個小丫頭還要年輕好幾歲,隻因為被對方輕而易舉地克製住而感到不爽,如今幾乎整整二十年的時間過去,對方的那個眼神卻詭異地重新浮現出來。


    真希在這裏訓練已經有些時日。


    這裏沒有人,更方便自己加練,如果是在軀俱留隊的訓練場上指不定會遭到多少的白眼和針對。禪院家「沒有術式的男性成員」必須要加入軀俱留隊,本身這裏就是收容沒多少才能的人的地方,但在有了更下一級可以欺壓和嘲諷的對象之後,這些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發泄自己心中的壓抑。


    是女孩子,還看不見咒靈。


    她不知道這個庭院究竟怎樣犯了忌諱,但從出生開始,這裏就從沒有人願意來。咒術師雙生子本身就不吉,真希幹脆破罐子破摔,選擇了這個除了自己以外沒別人的地方當作秘密基地。


    房屋枯敗,一地揚塵,她忍著咳嗽打掃了兩天,總算把這裏收拾出了勉強能下腳的樣子。原本住在這裏的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房間的主人似乎走得匆匆忙忙,房門大敞著,雖然櫃子裏的東西被一掃而空,但方桌和抽屜厚厚的一層灰土下麵,還勉強保留著一點點使用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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