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行駛於大江,故出於安全考量,客船沒有趁夜行江,否則極易出事故,於是便在天黑之前停泊在一河灣處,這些都是船上人代代總結而來的經驗。


    待夜色降臨,客船在首尾兩端各高高挑起兩隻燈籠,整個小河灣隻有微浪拍打船板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聽的人懨懨欲睡。


    客艙內已經熄了燈,玉蟾從西方升起,月光穿過一扇窗欞,隻見一女孩帶著一個孩童和衣而眠,另外一大一小兩個男性則各自在自己的鋪位上打起坐來。


    原來這間客艙乃被白雲子包下,客艙雖然逼仄,但安置兩三個人倒不顯擁擠。白雲子平常在晚上多是閉目打坐,很少睡眠,是以在船上也未停綴。見白雲子打起坐來,自己畢竟是習武之人,玉林也不好意思唿唿大睡,便跟著做起了功課。


    近來玉林感覺仿佛遇到瓶頸,以往先以《百字決》快速入定,然後依照鼎上所刻的功法驅動真氣在體內流轉,待收了功,多覺神清氣爽,仿若有使不完的的精力。但近些日子練功之時隻覺體內真氣阻滯,渾身鼓脹,每當收功後都是一身大汗,疲憊不堪。小周天周轉也越來慢,而且周轉的越多,事後身體也越不舒服,仿佛是個惡性循環。是以玉林停功有一陣子了,到了夜裏多是橫陳而臥,想想令人汗顏。


    另外,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界武雖然將“漏盡通”火光三昧法門教與了玉林,但不知為何玉林就是領會不到其中訣竅,以至於現如今如何化氣為力,玉林依舊遲遲沒有進展。


    …………………………


    迷迷瞪瞪大概到了子時,玉林還未完成一個小周天,而且愈發催動不住真氣,感覺前氣未暢,後氣已至。是以渾身脹痛難受,不由發出呻吟之聲。


    隻見白雲子倏然睜眼,借著月光看到玉林滿頭大汗,忙起身來到其麵前,再仔細端詳一下,發現玉林滿麵通紅,剛伸手搭在其脈搏之上,便發覺其脈衝亂。白雲子暗道不好:這小子可別走火入魔!


    “別怕,是我。”白雲子在玉林耳邊輕聲道,隨後便伸手點在玉林臍下兩指處,同時道:“現在不要運功行氣。”


    接著白雲子便立掌平推按在玉林腹部。


    “好家夥,這小子體內真氣膨盈,若再這麽下去經絡經撐不住,爆裂,奇經八脈因之斷,五髒六腑為之損,到最後性命難保矣。”白雲子心道:“需將其真氣導引出來,刻不容緩!”


    “我扶你躺下平臥,勿動。”


    將玉林扶躺之後,白雲子又脫掉玉林鞋襪,解開其身上衣褲,露出其四肢,之後便端坐玉林身旁,再次將手掌按壓在玉林腹上。


    “我運功助你行氣,切不可逆抗。”白雲子鄭重其事吩咐起來。見玉林眼皮上下動了兩次,白雲子則運起功來。


    玉林雖然一直閉著眼睛,但神識清晰,對白雲子的囑咐也照做起來。隨後便察覺道長的雙掌輸出兩股內力,待傳至腹部氣海便合二為一,隻覺其內力柔和而輕緩,所到之處如如同毛毛春雨浸潤,竟逐漸與自己混亂的真氣匯聚融合。不久玉林覺得氣海平靜了不少。


    接著白雲子在玉林臍下兩指出按摩了幾圈,隨後再次將手掌按壓其腹部。


    隨後玉林便覺得真氣被引出了氣海,沿著經絡一處處地匯合散落真氣,待經脈和髒腑平穩下來後,又察覺體內真氣被白雲子往四肢導去。


    薔薇不知何時醒來,看到父親在行功,雖不曉得父親做什麽,卻瞧見玉林的一隻手心在月光下印襯之下發出氤氳之氣。薔薇心知事重,便息聲靜觀。就這樣過了好一會,才見父親起身。


    白雲子見薔薇正坐在一旁觀望,輕聲道:“你照顧一下他,我要休息一下。”隨後便倒頭大睡。


    “看來這一通行功,父親是累得不輕。”薔薇再看向玉林,見他也睡得正酣,不由好笑。便上前要為其蓋上被服,可到了近前不小心碰到玉林肉身,察覺到他身上濕漉漉的。因擔心他著涼,薔薇便找了件幹衣裳為其擦拭起來,一邊擦一邊埋怨:“要死了,要死了,睡個覺幹嘛脫光了睡!”


    心中雖然埋怨,到了最後薔薇還是輕輕地為玉林蓋上了被子。待迴到原位,摸摸臉,覺得兩腮發燙,於是便趕緊躺下,蒙上頭,心虛的不得了。


    好在沒遇上船家所說的水怪,就這樣平靜地度過了一夜。


    …………………………


    “雖說天下之法殊途同歸,但佛道兩家的武功心法還是有一定差異。”白雲子正在為玉林解惑。


    原來直到第二日晌午,玉林才終於被餓醒了。而白雲子則端坐著沉思什麽,見玉林醒來便吩咐薔薇去找船家賈碗飯給玉林食用。待玉林狼吞虎咽之後,白雲子才與其談及了昨夜兇險,玉林則將近日疑惑提了出來。


    “佛家修持的內功追求剛正威猛,道家卻講究源源不斷生生不息。你說的漏盡神通乃是將佛家的天罡正氣化而為力,而你體內真氣綿柔悠長卻似我道家之法,故我猜測‘漏盡通’法門與你無益。”白雲子繼續分析道。


    “佛道兩家都有大小周天一說,佛家的輪迴雖是說生生死死,但於武功上,與道家的自然之法是同一個道理。小周天乃真氣周轉於體內經脈腑髒,小周天增殖真氣,為大周天奠定根基,而大周天乃真氣周轉出入身體的過程,其中的關鍵便是化氣為力。”


    “如同水蒸騰化氣,氣凝結雨雪,雪水再升騰為氣,這樣方可循環不息。”白雲子娓娓道來。


    “如果水不化氣,則無源,遲早斷流。若氣不凝水,則膨脹,直至天崩地裂。你小周天周轉越快,生成的真氣越多,卻不能化氣為力。以往身體尚可容納,但後來體內累積的真氣越來做多,如同江堤盛不住洪水必然決堤,若突破了身體能忍受的極限,全身上下的血管經脈都會爆裂,最後隻落得氣絕而亡的結果。”白雲子並未誇張。


    玉林點點頭,他心裏有數,白雲子並未危言聳聽。隻是關於自己的經曆,師祖曾反複交代過不能與外人道也,如果白雲子說的沒錯,自己修的乃道家功法,那師父所授的‘漏盡通’與己無用,若不能將體內真氣化作內力,豈不是以後再不能練功習武?


    白雲子瞧見玉林滿臉失落之情,如何不明白他在想什麽?於是微微笑道:“你既願陪我行走山川,我也當送你一件禮物,你要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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