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帥帳內,揚州都督徐敬(業)做著美夢唿唿大睡,卻突然被人推醒,睜開眼一看,侍者正小心賠不是:“都督,兵曹參軍有急事求見!”


    好不容易才借著酒意睡下去,突然被人弄醒,徐敬(業)無明業火騰地一下子冒起來:“小小的參軍也敢來求見,給我打殺下去!”


    “都督,都督,是北麵那幾家過來的人,兵曹參軍段懷秦、程仲、尉遲修武三人過來求見。”那侍者也是懂事的,見大都督還不太清醒,趕緊提醒。


    “哼!下次再擾我清夢,就打斷你的腿!”不看僧麵看佛麵,幾個小家夥固然無所謂,但家族後麵的勢力,總要給些麵子。


    …………


    待幾人進入大賬內,見大都督紅著眼睛,不由忐忑,哪裏還敢賣弄功勞。段懷秦忙將繳獲的書信呈了上去:“都督,我等在營外兩裏多處抓獲一人,從其身上搜出了一封信,事關重大不敢耽誤,還請都督過目。”


    徐敬(業)接過書信展開一看,眼前一黑差點摔了一個趔趄,待其站穩便叫道:“那人呢,在哪裏?”


    原來此信乃是寫給金陵太守,信上內容一是表達固守潤州之決心,要人在城在,城亡人亡,以示忠烈。二是要求金陵太守一方麵做好準備堅固城池,另方麵要派人求援洛陽速速平叛,而這封信最後的落款竟然是潤州刺史李思文!


    “好一個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叔父呀叔父,你坑得我好慘!我若敗了,落得個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又能少的了你?”徐敬(業)心中由怒到悲。


    見徐敬-業臉上陰晴變幻,段懷秦趕緊迴道:“正在賬外!”


    “快帶他進來!快帶他進來!我看看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挑撥離間。”大概是實在不願相信信上內容,徐敬(業)又由悲轉疑。這封書信事發突然,對自己的打擊太大,有親緣關係的叔父都不看好自己而選擇背叛,徐敬(業)哪裏能接受?


    待將那俘虜帶進賬內,徐敬(業)麵色由白轉紅,一把拎起那人的脖子便道:“李四!你快告訴我,這信是不是你作的假,快如實招來,你挑撥離間,居心何在?”


    原來這俘虜名叫李四,是李思文的家仆,跟了李思文有二三十年,素得李思文所用。


    徐敬-業見李四漲紅了臉卻不說話,方反應過來自己扼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有話也說不出來,於是忙將他一把扔在地上。


    隻見李四跌倒在地,大口吸氣又不住地咳嗽,好一會待平緩下來,麵露苦笑:“都督,你是知道的,我服侍大人二十多年,素來忠心,如何去栽贓大人?況且大人的筆跡,都督識不得?”


    “不可能,不可能,前兩日叔父還親書準備獻城,如今又改了主意?必定受了你們的蠱惑!”徐敬(業)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親父過世的早,自己素得叔父疼愛,叔父不可能無端背叛自己,如今必定是受人妄言蠱惑才改了主意。


    李四淚流滿麵:“都督,看在咱們從小長到大的份上,聽我一句勸吧,趕緊懸崖勒馬,否則……”


    “哈哈哈哈……否則什麽!此刻木已成舟,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大丈夫要建功立業,不是我死就是你亡!哈哈哈哈……”徐敬-業抽出佩劍一劍刺進了李四胸膛。


    ………………


    不知過了多久,徐敬(業)從惱怒和憤恨中清醒過來,見地上隻有李四的屍體,而段薛尉遲三人不知何時溜了出去,賬內空無他人,便定了定神,喝道:“來人呐!傳令下去,明日寅時造飯,天明攻城!”


    ……………………


    “咚咚咚……”集結的鼓聲不斷橫蕩,兵士們在長官的長鞭催促下慌亂地尋找隊列,整個大營一片混亂,好不容易縱橫成列各歸其位,再抬頭看去,已日上三竿。


    城外的動靜很大,早就引起了城頭潤州守城兵的注意。隻見城樓之上一個身著鐵甲須發發白的人滿麵憂慮:“不知昨夜摸出去的三人剩下了幾個?難不成被侄兒發現了?”


    這人正是潤州刺史李思文,其乃故英國公李績次子,是徐敬(業)親叔。高宗晚年常患風疾,朝廷大事盡交於武後處置。武則天一是感念老英國公當年在高宗廢除王皇後時為自己發聲,二是為了培植聽命於己的勢力,便特賜國公次子李思文為潤州郡守。


    李思文牧民潤州已有三年,眼看著考核期滿即將升入中樞,親侄居然舉旗造反,甚至發了一篇討武檄文,文章指名道姓痛罵武後,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此文現在恐已天下皆知,完全無迴轉之地!


    曆朝曆代兵將造反都是誅九族之大罪,李思文又想起當年徐敬-業孤身平叛山賊後,父親李積稱讚其膽略超人,是自己所不及,卻同時也歎道:“將來破我家者,必定此兒!”


    “父親神機妙算,現在果真到了這一步。”李思文收了收心,望著城外集結的揚州兵,吩咐道:“暫時不露刀兵,我能拖就拖一拖。”


    ……………………


    揚州兵將挺進到潤州城牆一射之遠外便停了下來,然後一匹白馬從隊列中行出,上麵坐著一人,正是揚州都督徐敬(業),而金錐堂數名高手跟在其後護衛。


    待徐敬(業)騎到城牆之下,仰頭對著城樓裏的潤州刺史李思文喊道:“叔父大人,如今武氏弄權,皇室凋零,奸臣當道,百官噤聲。侄兒順應天道民心,要匡扶李唐,不知叔父意下如何?”徐敬-業不願此時就撕破臉。


    “糊塗!太後雖掌權柄,但已年逾半百,今上又正值壯年,還是太後親子,這天下仍舊是李家天下,你何來匡扶李唐一說?!”李思文嗬斥道。


    “叔父之言謬矣,武氏弄權,殘害高宗子嗣,更是廢立皇帝,蛇蠍手段致使朝中無一真正男兒,改朝換代簡直易如反掌。我等忠良之臣看在眼裏,無日不想盡忠報國,叔父豈不見有良知之人目睹武氏暴-政無不捶胸頓足?”徐敬(業)仍不放棄,想挽迴叔父心意。


    “你左一聲順應天道,右一口忠良報國,你迴頭瞧瞧身後的大旗,上麵繡的可是‘徐’字?敢問‘大都督徐’是哪位?”李思文指著揚州兵陣裏最高的旗幟問道。


    “正是侄兒,侄兒雖不才,但人心所向大勢所趨,此乃天降大任,委任我為討武義軍的統領,侄兒固不敢辭!”徐敬(業)不禁有些得意。


    “我可記得你父親姓李,你何時姓的徐?”前前後後諸多事宜,李思文哪裏不曉得徐敬(業)的心思?


    “祖父本姓徐,如今我改李複姓徐,自然是昭告天下,要與武氏不共戴天!”徐敬(業)有點不耐煩。


    “我沒記錯的話,你祖父乃是得太宗賜國姓李,與武後有何幹係?況且現在的皇帝仍舊是太宗子孫,姓李,你到底要與誰不共戴天?!”李思文想戳破徐敬(業)的謊言,以動搖跟隨徐敬-業的兵將作亂之心。


    “誰出的餿主意……讓我改姓。”徐敬-業暗罵。但此時哪有迴去算賬的功夫,口水仗連敗,還是把場麵找迴來要緊,徐敬(業)又喊道:“叔父莫逞口舌,我隻是想問你,這城門到底開不開?不開,可別怪侄兒無情了!”徐敬(業)終於失去耐心


    該來的還是來了,李思文到底有點心軟:“好侄兒,我求你解散亂兵,自綁了去找天後求情可好?免得一家老少皆隨你而去。”


    “老東西,就這麽看不起我?為何不是武氏自綁了來求我饒她性命?”徐敬(業)心中暗罵,手中則牽了牽韁繩,不再理睬叔父,轉頭迴歸軍陣。


    “如今兩軍即要交戰,隻怕他恨自己欺騙了他,要與他為敵,哪裏還記得過去對他的疼愛?”李思文看著徐敬-業離去的背影,長歎一口氣:“不曉得這城能受多久,不曉得要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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