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棟一個月的工錢也就十個銅板。


    古代的技術活,都是這麽的保守,寧願失傳了,也不願意教給外人。


    “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這句話不是白叫的。


    高高大大的李成看見剛才那胖乎乎的衙役竟然直接賞了半兩銀子,頓時手裏的大錘子變得異常的沉重,他把大錘子放在鐵氈上,轉身看著手裏拿著碎銀子的老李,眼睛都冒光了,“爹,我們都有份,這可是我們的辛苦錢兒,我們現在就分了。”


    李成是老李的大兒子,有個不好的嗜好,見到了錢後眼神會發光。


    老李由一隻手抓住碎銀子,變成了兩隻手護著碎銀子,他瞪了李成一眼,“休想!老子教你們打鐵這麽多年,這些都是老子的辛苦費!”


    李成寬大黝黑的大膀子上,掛著一條皺巴巴的汗巾,此時他的額頭和上半身汗涔涔的。


    一旁的陳棟很是激靈地走了過去,兩隻手抓住了李成大膀子上的汗巾,開始幫對方擦拭身上的汗液。


    在陳棟還沒有完全掌握老李的打鐵技藝之前,他打算繼續做一個老實本分的學徒。


    至於學會了?


    那必然是跑路,然後找一個下家。


    然而,這三父子並不知道陳棟打的算盤。


    小兒子李俊老實些,見李成竟然想要分錢,他對著李成勸阻道:“大哥,爹說得是,我們每個月的工錢也不少了啊。”


    忽然間,李成罵了一句:“你懂個屁!”


    老李顯然是不打算將這些碎銀子分給李成,他倚老賣老道:“丫的!你翅膀硬了吧!有本事你自己去外麵開一家鐵匠鋪,看會不會餓死你!”


    李成氣不過,叉著腰,直接撂挑子,“開就開!”


    “到時候餓死了,可別說你在老子這裏學的打鐵!”


    “不說就不說!”


    陳棟在一旁看戲,管他們說些什麽。


    “那好,說話算話,我倒要看看,你自己打鐵可有飯吃!”


    “好的,老東西!”李成手指著老李,唾沫星子噴了老李一臉。


    說罷,他便氣唿唿地跑出了鐵匠鋪。


    可沒多久,他又跑了迴來,對著這幾個月老實本分的陳棟道:“陳棟,你要不要跟著大哥混?”


    “啊?”陳棟被打得一個措手不及。


    “跟著我混,保證伱一年內學會打鐵!”


    陳棟訕訕一笑。


    和老李三父子相處了三個月,他們是什麽鳥德行,陳棟是早已經知曉。


    況且,李成打鐵是真的不行。


    他打出來的鐵器,表麵平整性欠佳,刀刃的弧度不夠完美,與打了一輩子鐵的老李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陳棟可是打算白天偷看老李打鐵,晚上自己學著對方的打鐵技巧,他搖了搖頭,“謝謝成哥的好意,我還要跟著李叔打鐵呢。”


    李成瞬間黑了臉,轉身便走出了鐵匠鋪。


    李成走後沒多久,陳棟忽然間想到了什麽。


    老李鐵匠鋪是附近有名的鐵匠鋪,前來訂製鐵器的顧客可不少。


    如今李成準備跑出去自立門戶,鐵匠鋪必然人手不夠。


    可老李鐵匠鋪這麽多活兒,隻有老李和他的小兒子打鐵,可怎麽弄得完?


    老李少了一個得力幹將,打鐵的效率一定會降低不少,他可以趁機幫助老李打鐵,豈不是白天就可以完成任務?


    “李叔,你打鐵技術遠近聞名,剛才那衙役一定是見你打造的樸刀刀刃鋒利,質量上乘,這才滿心歡喜地多給了半兩銀子。”


    “這話我愛聽。”剛才還因為大兒子準備自立門戶而氣憤不已的老李,頓時喜笑顏開,露出了兩排大黃牙。


    “剛才那衙役看起來好麵生,想不到一個衙役,竟然這麽大方!”李俊不善言辭,想到了什麽就直接說。


    哪知道,老李瞪了一下自己的小兒子,“你懂個屁啊!別看他那衣服和衙役穿得一樣,可他可是在明心道院做事的哩。”


    聞言,陳棟瞬間豎起了耳朵,站在鐵匠鋪的門口,眼睛望著明心道院的方向,眼神充滿了希冀。


    能夠進入明心道院當一名學徒,意味著從此身份和地位發生了根本的轉變。


    由普通的民籍轉為武籍,不用服徭役、雜役,不用交人丁稅。


    甚至,還可以變成令人仰視的武者。


    陳棟可是聽說過,一位強大的武者,可以力扛千斤,一拳打死一頭大水牛,百人隊伍中取敵人的首級。


    可惜,他已經於兩年前失去了進入明心道院的機會。


    ‘這個點,應該是明心道院剛開始考核,也不知道雲兒會不會通過考核。’


    就在今早上,陳棟和樊雲私下約定了終身。


    兩人雖然沒有拜堂,可陳棟早已經把對方視作自己的妻子。


    若是能夠有一位明心道院的學徒當老婆,說出去倍有麵子哩!


    “這個不孝子,翅膀怕是硬了吧!”這時候,老李再次進入了忙碌的打鐵中,還不時罵罵咧咧的。


    “小子,這裏可有這種刀?”


    就在這時,鐵匠鋪的門口,出現了一位手持大闊刀的男子。


    男子的大闊刀的刀刃上,早已經坑坑窪窪的,刀麵上可見一條閃電一般的裂痕,顯然是不能再用了。


    “可以現場定做!”陳棟笑著迴應。


    於是乎,陳棟和這位客官約定好,什麽時間過來取刀。


    平日裏,老李和他的兩個兒子都忙得很,銷售這種活兒自然而然地交給了陳棟。


    陳棟在銷售這一塊,從來沒有讓老李失望過。


    現如今,陳棟更是要想盡辦法提高鐵匠鋪的鐵器銷量,好讓老李認同他,讓他慢慢學著打鐵。


    一整個白天過去。


    那和自家老爹鬧翻的大兒子李成並沒有返迴來,老李也沒有表示出讓對方迴來的意思。


    結果,就導致了鐵匠鋪實在是忙不過來。


    陳棟就在一旁幫他們端茶倒水,順便做起了銷售,全程沒有提出讓老李教他打鐵的建議。


    到了入夜時分,按理說老李鐵匠鋪到了該打烊的時間。


    可白天實在是太多等著收貨的顧客,有些顧客要求短時間內出貨,老李不得不押著他的小兒子夜裏加班加點。


    陳棟則是在一旁心中罵罵咧咧的。


    果然,真是給他猜中了!


    ***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翠柳巷的打更人吆喝聲,傳入了老李鐵匠鋪之內。


    陳棟聽見了連續三道銅鑼聲。


    老李和他的小兒子李俊終於是停了下來。


    老李的衣服早已經濕透,他看著門口罵罵咧咧地:“他娘的!這個不孝子,害得老子這麽遲才弄完,要不是有幾家主顧必須要明天交貨,天殺了我也別想讓我晚上幹活!”


    “爹,咱們迴去吧。”一旁的李俊也是累得不行,走到了盛放上衣的凳子前方,拾起了他的短衫,套了上去。


    老李年紀大了,顯然是有點兒吃不消,他一邊穿上他的黑色短衫,一邊罵罵咧咧:“真是一個不孝子,該不會又去賭坊了吧!”


    李成從小便貪玩,若不是老李押著他學習打鐵,有了一技之長,恐怕隻能去偷、去搶,才能湊齊他在賭坊的賭資。


    一旁跟著加班加點的陳棟心中雖然有怨氣,但還是對著老李安慰道:“李叔,成哥明天就會迴來的。”


    “也是,那小子學藝不精,也就那個老楊鐵匠鋪敢要他!”


    說罷,他已經走出了鐵匠鋪的大門,轉身對著還站在鐵匠鋪內的陳棟道:“陳棟,你負責關門,明天記得早點來開門!”


    說罷,兩父子一前一後地離去了。


    他返迴家中後,強忍著困意,一邊想著老李如何打鐵,一邊模仿對方的動作。


    時間流逝,兩個時辰已經過去。


    此時已經到了五更天。


    東邊的地平線泛起了魚肚白。


    陳棟一身困頓,恨不得現場吃了老李等人,可想著剛才眼前的“打鐵”熟練度已經提升至“(4\/100)”,他頓時又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普通人活在這個世界,學會一門手藝活,方能安身立命。


    洗完澡後,他倒頭就睡。


    可他還沒睡多久,就被突然間憋醒了。


    原來是鼻子被某人給捏住了。


    他露出幽怨的眼神,知道自己被戲弄了,頓時來了怒氣。


    可他剛睜開眼睛,就見到了一個小小的臉蛋兒露在自己眼睛上方。


    那臉蛋兒臉上露出了嬉笑的表情,淺淺的酒窩看得真想讓人捏兩把。


    沒等陳棟開口,那臉蛋兒已經壓了下來,吻在了他的唇兒上。


    陳棟睜大了眼珠子,麵露恍然。


    不一會兒,那臉蛋兒方才不舍地挪開,原來它的主人正是樊雲。


    樊雲嬉笑地坐在床榻邊上,兩人已經經曆過纏綿,少了一絲的羞愧,多了一絲的柔情。


    陳棟見對方心情不錯,頓時心中一陣狂喜,他抓住了對方的小手兒,語氣變得急促起來:“雲兒,你莫非是?”


    樊雲抿著小嘴兒,連連點頭,“嗯。”


    緊接著,她俏臉兒一紅,扭過頭去,“你抓疼我了。”


    陳棟方才知道他過於激動了,他稍稍放鬆了手勁,“那我豈不是多了一個武者老婆!以後我走出去,都要橫著走咯!”


    樊雲被陳棟說得小小的心髒跳動不已,她本人也是因為能夠成為明心道院的學徒而感到驕傲,“陳棟,以後誰欺負你,就報上我的名字,我罩著你哈!”


    樊雲捂著兩個小拳頭,舉高過頭頂,奶聲奶氣道。


    可她還沒驕傲兩秒鍾,就被陳棟放倒。


    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去老李鐵匠鋪打工,可此時的陳棟充滿了鬥誌。


    能夠將明心道院的學徒壓在胯下,說出去可是倍有麵子!


    一番折騰過後。


    陳棟摟著樊雲睡著了。


    樊雲沒打攪陳棟補覺,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陳棟的體力會這麽差,才半個時辰竟然就累得睡起了迴籠覺,可她始終是默默盯著熟睡的陳棟。


    若是沒有成為明心道院的學徒,那一切都還好。


    等陳棟學會了打鐵,成了一位打鐵老師傅,她會把她和陳棟的事情告訴父母。


    想必父母也不會拒絕,接著就是請媒婆說親,送聘禮,最後是完婚。


    然而,這一切,都因為她成為了明心道院的學徒,而打破了。


    每一個踏入明心道院的學徒,戶籍將會轉為武籍,身份和地位提升了好一大截。


    要不了幾年,她最少也是一個三品武夫,進入官府謀得一個捕頭職位,或者聘為達官貴人的護衛,也是輕輕鬆鬆的事。


    更有甚者,成為高高在上的武者,人人仰望的存在,哪怕是縣令見了,也要客客氣氣打一聲招唿。


    可忽然間,她心中做好了決定。


    她用堅毅的眼神,看著熟睡的陳棟,輕輕地在對方的額頭送了一個香吻。


    兩隻手摟著陳棟的腰肢,跟著睡了過去。


    ***


    “起床啦!”


    忽然間,樊雲兩個小巴掌摁住了陳棟的臉蛋兒,使勁地搖晃著。


    陳棟再次露出了幽怨的眼神,要不是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老婆,他恨不得吃了對方。


    樊雲見陳棟竟然還想繼續睡迴籠覺,她嘟囔小嘴兒,咬住了陳棟的嘴皮子兒。


    疼得陳棟瞬間清醒過來。


    樊雲這才滿意地鬆開了兩排白花花的牙齒,嘻嘻笑著,“老李頭可是嚴厲得很,當心他扣你工錢哦!”


    “扣就扣吧,一個月也才十個銅板,還不夠幫我們家的雲兒買手鐲呢。”


    聽見對方想要送自己手鐲兒,樊雲頓時開心極了,她站了起來,兩隻手負在身後,嬌軀左右旋轉,“說到做到哈,我等著你的手鐲呢。”


    陳棟撫著額頭,頭大不已。


    他隻是比喻而已,沒想到對方竟然當真了。


    可他總不可能直接拒絕吧?


    他撒了個謊,“雲兒,要不了多久,等我有錢了,就幫你買個金手鐲!”


    樊雲知道陳棟是窮鬼,她要求也不高,臉頰忽然就紅了,“別花冤枉錢,買個銀的就行了哦。”


    在她眼裏,陳棟嘴裏吐出的“手鐲”,儼然成了兩人的定情信物。


    “那我先迴去咯,我怕被我爹娘知道。”


    “去吧。”陳棟對著樊雲揮手告別。


    樊雲負著手,跳跳蹦蹦地跑出了屋子,臉上的緋紅遲遲未能消退。


    可她沒跑出陳棟的屋子多久,就聽到了一婦人的聲音,“雲兒,大清早的,你跑哪裏去哇?”


    樊雲一陣後怕,好在她跑出了陳棟的屋門口有好一段距離,她嘻嘻笑著,“剛去河邊走了走,娘。”


    婦人朝著樊雲方向走了過去,一臉的擔憂,她雙手抓住樊雲的小手兒,轉頭看向了陳棟家門口,“雲兒,娘可是和你說好了,你如今已經是明心道院的學徒,可不能再和陳棟那小子一起玩耍了。”


    樊雲拉著娘親的手兒,左右搖擺,嗔嗔笑著,“娘親——,陳棟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們可是青梅竹馬哩。”


    婦人白了樊雲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道:“那是以前,你如今地位不一樣了,你以後怎麽也要找一個當官的!”


    “嚕嚕嚕!”樊雲對著婦人吐了吐舌頭,掙脫了婦人的手兒,轉身就要離去。


    婦人急得跺腳,望著已經朝著家裏跑迴去的樊雲,卻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管不了樊雲,她還管不了陳棟?


    想到此,她望著陳棟家門口,道了一聲:“陳棟啊,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可惜你沒了父母,又沒有一技之長,怎麽配得上我的女兒?”


    婦人知道陳棟在翠柳巷的老李鐵匠鋪當學徒。


    可她也知道,老李那人摳門的很,打了一輩子的鐵,從來沒有教過外人。別看陳棟已經在老李鐵匠鋪當學徒三個月,實際上屁都沒有學會一點兒。


    屋內,陳棟還在迴味和樊雲纏綿的點點滴滴。


    樊雲是一個很不錯的姑娘,嬌俏可愛的模樣,大大方方的性格,更是有不錯的天資,竟然成了明心道院的學徒,羨煞旁人也!


    陳棟決定,這個軟飯他吃定了!


    誰也別想著讓他和樊雲分開!


    哪怕是未來的嶽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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