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一聽,嚇得當場就清醒了。


    “什麽?怎麽會這樣?”他動作利落地穿起衣服,跳下了床往外走。


    “怎麽這麽黑?掌燈的宮女呢?”他神色擔憂地問著,腳步卻不敢停歇。


    雲妃快步追上他,遞給他一個物件,說道:


    “太黑了,帶上這個吧。”


    “這是什麽?”小皇帝一手接過,繼續往外走。


    “火折子,會用嗎?”雲妃在他身後說道。


    “哦哦,會用。母妃我先去看看毓妃娘娘,呂太醫來了嗎?”他一邊跑著,一邊問道。


    雲妃在他身後,眸色陰冷狠戾,暗藏著癲狂。


    “呂太醫嗎?我正要去請,你先去看看毓妃吧。”


    “好,就麻煩母妃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雲妃的笑容就越來越深。


    “不麻煩。”雲妃呢喃著,“這都是本宮該做的。”


    顧江漓心中警鈴大作,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十分絕望的可能。


    她曾經想過,太後為了除掉這些人,所以在景和宮放了一把大火,把所有阻礙她前行道路的人都殺了個幹幹淨淨。


    她認為皇帝是事後,悲痛之下不得不接受了這件事。


    但是現在,以雲妃瘋狂的行為來看,她極有可能是完成了前麵所有的部署,最後讓皇帝本人親自來點起這把火。


    這樣就能控製他,讓他一輩子活在悔恨、痛苦與絕望之中。


    顧江漓看著雲妃,隻覺得她嘴角隱隱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小皇帝一路狂奔著來到毓妃的房間之外。


    “毓妃娘娘,我是阿堯。”房間並未關門,小皇帝走進屋子,裏麵漆黑一片。


    天空滿是烏雲,遮住了月光,沒有燭火的屋子裏伸手不見五指。


    “毓妃娘娘,您好些了嗎?”他拿出火折子,吹出火光,小心靠近床邊。


    毓妃臉色無常,看起來隻是睡著了而已。


    她身旁的先皇也都在睡夢中。


    他又看向搖籃裏的兩個嬰兒,他們也都睡得很安穩。


    小皇帝有些疑惑,他大著膽子,伸出手去推了推毓妃的手臂,喊了一聲,“毓妃娘娘,您還好嗎?”


    毓妃沒醒過來。


    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如果真的是睡著了,他這個動作,肯定會醒過來的。


    小皇帝有些慌亂,憑借著火折子微弱的光,他發現了桌子正中間的一個燭台。


    他毫不猶豫地走過去,火折子輕輕傾斜,打算點燃這燭燈。


    顧江漓驚懼萬分,張口大喊:“不要!”


    可她的話,小皇帝並不能聽見。


    火折子的火苗與燭台接觸的一瞬間,發出“砰”的一聲輕響。


    火焰如同蜿蜒的龍蛇,從他的腳邊飛速蔓延到屋子的四個角落。


    屋子裏被火光照耀得一片明亮。


    “火……火……”他驚慌不已,不知道這火究竟從何而來,不安與恐懼侵襲著他的意識,熾熱讓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


    但他的腳步很快停下來,因為他目光所及之處,發現了在屋子的角落裏本不該出現在這的其他人。


    “大皇兄!二皇兄!”他們就像是在沉睡中被人搬到這裏,放在最不起眼的屋子的角落,以至於火光燃起,小皇帝才看到他們。


    在他驚訝地時刻,火勢瞬間變大,屋子裏的木床、木椅,包括紗織的床幔,都變成最好的助燃物。


    他的眼前火紅一片,炙烤著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但他沒有逃。


    “毓妃娘娘!父皇!”


    “你們快醒醒!”


    小皇帝飛奔過去,挨個搖晃他們的肩膀,可他們卻根本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咳咳咳……”濃煙竄入他的鼻尖,嗆得他咳嗽不已。


    “來人呐!走水了!快來人!”


    他大聲唿喚,但偌大的明陽殿根本沒有一個人來這裏幫他。


    顧江漓整顆心都揪起來,眼睜睜看著小皇帝一邊哭著叫人,一邊用盡渾身力氣拖動床上的毓妃。


    可他的身體太瘦弱,力氣太小,根本不足以把毓妃抬起來,更別說身形更加高大的他的父皇了。


    他痛哭著,隻能奔向他最有把握的兩個最小的嬰孩。


    他隨便抱起其中一個,拚了命地往外跑。


    剛到門邊,一個身影攔住了她。


    小皇帝麵色一喜,嗚咽得說道:“母妃!太好了,您還在,我……我也不知道怎麽會突然著火了。您……您快叫人!快救救毓妃娘娘他們!”


    顧江漓眼眶泛紅,忍住了眼淚。


    小皇帝天真不已,到現在還沒察覺到這場大火的幕後真兇正是他眼前的母妃。


    他還純潔地向這個真兇求救。


    她怎麽可能施以援手呢?


    她巴不得這火燒得再旺一些,把這些人燒得骨灰都不剩才好呢。


    雲妃嘴角笑了笑,平靜的臉色中帶著些瘋狂。


    “把小皇子給我吧,你先出來,別急,我已經叫了人了。”


    小皇帝痛哭著點頭,“好,那我……我去把小公主抱出來。”


    他正欲轉身往火燒的屋子裏奔去,雲妃便一隻手死死捏住他的肩膀。


    “我不是說了嗎,我已經找了人了。”


    “可是我還能再……”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隻手強行拖著手臂來到了幾步之外。


    屋子裏炙熱的火焰瞬間離他很遠。


    一抬頭,一個男人站在自己母妃的身邊,“舅舅?”


    宰相默默站在雲妃身邊,冷漠地看著前方的大火,並不言語。


    小皇帝來不及多想為何舅舅會出現在這裏,他一心隻想救人。


    “舅舅,讓我進去,我還可以抱小公主出來的!”


    他哭喊著,撒開腿想往裏衝,雲妃卻捏著他的肩,大聲斥責道:


    “你還不明白嗎!救不了!他們都得死!迷藥是我下的,火是你點的!今夜,毓妃也好,幾個皇子公主也好,全部都必須死在這裏!”


    小皇帝聽得臉色發白,惶恐不安地搖著頭,眼淚簌簌往下掉。


    “您……您下的迷藥?我點的火?怎麽會這樣?為什麽?”


    “燭台下麵牽引著棉線,棉線上塗上了火油。迷藥就在菜裏,整個明陽殿的人都吃了,他們會睡得比死豬還沉。”雲妃無情地嗤笑一聲,“我早就說過了,你得當皇帝,他們活著你怎麽當?本宮這是在為你掃平障礙,還不明白嗎?”


    小皇帝發了瘋一般的搖頭,“我不當我不當!我要救他們!你放開我!”


    他淚流滿麵,不斷揮舞著雙手,卻無法掙脫雲妃的桎梏。


    “聽著!這個皇帝,你不當也得當!”


    小皇帝麵如死灰,無助地哭喊著,“母妃,我求求你……救救他們,我會當皇帝的,我真的會的!毓妃娘娘是好人,大皇兄也是好人,隻要我……隻要我跟他們說了,他們會讓我當皇帝的,求求你,求求你了,你救救他們吧……”


    他哽咽地發出嘶吼,抽泣聲聽得人忍不住流淚。


    但雲妃不為所動,死死拽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吼著:“就在這看著!母妃要你親眼看著他們死!


    “那些都是阻礙你道路的人!你不需要那些親人!你要做皇帝,而成王的路本就是一條孤寂的路!


    “我現在便教你,身為帝王,就應該無情!”


    小皇帝搖頭,依舊還在求情,“母妃,我求你了,我以後都聽你的話,真的……”


    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屋內的大火竄上房頂,房梁嘎吱一聲倒塌而下,揚起一片灰燼。


    雲妃的嘴角升起一抹得意的笑。


    灰燼散去以後,火光中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屋外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就連顧江漓都微微有些吃驚。


    她以為……故事到這裏已經結束了,難道還有嗎?


    小皇帝抽泣著,看著那道光影在震驚之餘甚至忘記了哭泣。


    屋子裏的女人,懷中好似抱著一個孩子,她站在火光中,蓬頭垢麵,不斷喘著粗氣,漸漸露出了清晰的身影。


    小皇帝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大喊:“毓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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