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各大宮殿都點上火燭燈籠,唯有景和宮中一片昏暗。


    劉豐站在皇帝身側,見皇帝放下筷子,明白他用餐結束,於是問道:


    “陛下,今夜可要傳喚妃嬪?”


    皇帝擦擦嘴,神情冷淡:“不用了。”


    “是。”


    劉豐候在一旁,等著宮女把餐盤都卸下,才又開口道:


    “陛下,太後娘娘說是想念長公主和小殿下,想邀長公主和小殿下進宮一敘。”


    皇帝眸色一沉,淡漠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厭煩,頓了片刻後說道:


    “太後想見,就讓他們來吧。”


    “是。”


    沒過一會兒,太醫院的人已經送來了今日的藥。


    劉豐在門外將兩碗漆黑的湯藥接到手裏,心中迴想起宸妃娘娘的話。


    她說陛下今日會喝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邊想著,一邊把藥送到皇帝麵前。


    “陛下,藥煎好了。”


    說完以後,劉豐用緊張的眼神看向皇帝。


    看到皇帝的表情以後,他突然覺得宸妃娘娘說的事是有可能發生的。


    因為以前這個時候,陛下看到湯藥,必定露出厭惡的神情。


    但今日卻沒有。


    他屏息以待。


    隻見皇帝看著兩碗藥停滯了許久,接著似是歎了一口氣一般,伸手端起左邊的藥一飲而盡。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皇帝就端起另一碗,像是在豪邁的飲酒似的,轉瞬間,兩碗藥便一滴不剩。


    劉豐詫異地抬起頭,對他看到的一切感到難以置信。


    竟然真的如宸妃娘娘所說,陛下全都喝了!


    劉豐愣在原地,久久沒有迴過神來。


    皇帝皺眉,出聲提醒,“還有事?”


    劉豐慌忙後退,嘴裏結結巴巴道:“沒有,陛下請歇息,奴才告退了。”


    說完端著兩個空碗匆忙離開。


    殿外。


    幾個太醫也等候許久。


    看到兩個空碗,每人的臉上都顯出詫異的表情,“陛下今日都喝了?”


    “都喝了,陛下願意喝藥,會慢慢好起來的!”劉豐壓製不住嘴角的笑意,又轉過頭對著身旁的小太監說道:“小安子,速去德蘭殿,告訴宸妃娘娘這個好消息。”


    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安子立刻領命,轉身就往外跑。


    劉豐的舉動,讓另外的兩個太醫的情緒從興奮轉變成迷茫。


    “劉公公,陛下願意喝藥這種好事,不應該先稟告太後娘娘嗎?為何要先去告訴給宸妃娘娘?”


    劉豐的目光悠長,高深莫測地說道:


    “兩位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如今肯喝藥,全是宸妃娘娘的功勞,若非她出言相勸,陛下今日恐怕也和往常一樣並無差別。


    “宸妃娘娘的勸告生了效果,自然要讓她第一個知道了。”


    兩個太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震驚之色。


    劉公公作為皇帝最為貼身、最信賴的公公,多次勸說,陛下也沒做出改變。


    他們這些做太醫的,也曾冒著大不敬的風險勸過陛下,都不起作用。


    怎麽這宸妃娘娘一勸,就這麽管用了?


    兩名太醫互相感受著對方的驚訝,都沒開口。


    劉豐悵然地接著說道:“至於太後娘娘那邊嘛……”他的話並未說完,到此戛然而止。


    他不願當著這兩個太醫的麵多說關於太後的事情。


    這麽多年,身為陛下生母的太後,何曾真的關心過陛下的病情呢?


    陛下久不喝藥這種事,她恐怕都不一定知道吧。


    既然如此,又有什麽告訴她的必要呢?


    劉豐話音一轉,“太後娘娘遲早會知道這件事的,我們做下人的,就不便多嘴了。”


    ————


    德蘭殿。


    顧江漓已經一連兩天沒有踏出殿門了。


    皇帝也並沒有找她。


    她唯一獲知的關於皇帝的消息,就是小安子來告訴她皇帝肯喝藥了。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她心中寬慰甚多,皇帝當時雖未明著表示接受她的交易,但實際上還是守諾的。


    能讓皇帝的身體再多熬兩年也好。


    在漫漫長夜的思考之中,她明白過來一個道理,要想讓皇帝打開心門,她還得再做些什麽。


    至少她得讓皇帝開心地迎接他的孩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子嗣如此反感。


    努力了兩天,她勉強完成了一個送給皇帝的禮物,就等下次見麵,親手送給他了。


    她正把禮物裝進盒子裏,荷花就從殿外跑進來。


    “娘娘,長公主朝咱們這邊來了,聽說是專程來找您的,來者不善,是否要早做準備?”


    “長公主來了?”


    顧江漓其實並不意外。


    長公主作為皇帝的親妹妹,又是太後寵愛有加的女兒,自然是地位尊貴,恃寵而驕。


    她之前讓太後心裏不暢快,太後不好自己出麵,讓長公主替她出氣也是很正常的。


    長公主可以隨意出入後宮,又比一般的妃嬪高出一等,要做點什麽簡直輕而易舉。


    相傳這位長公主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比起那個蘭昭儀有過之而無不及。蘭昭儀尚且還要顧忌太後,而長公主可就無所顧忌了。


    她一來,恐怕要讓後宮不得安寧。


    “不急,荷花,給我稍作打扮,好好迎接這位長公主。”


    早來晚來都是要來的,惡人她見得多了,暫時沒什麽好怕的。


    荷花給她梳妝的時候一直眉頭不展,憂心忡忡的。


    “荷花,長公主再厲害也是人,不必這麽怕她。”


    荷花漫不經心地點頭說道:“奴婢聽聞,就連陛下都奈何不了這個妹妹,太後又偏偏什麽事都依著她。


    “之前有一個宮女第一次見到長公主,沒認出她來,行錯了禮,就被長公主拉出去打了幾十個板子,活生生把人給打死了。


    “太後娘娘知道這件事後,不過就是給那宮女的家人一些銀子,這事就這麽算了。


    “娘娘,像長公主這樣不講道理手握權勢的人,如果來找咱們的麻煩,真的很難應對,奴婢不得不擔心……”


    荷花話裏話外無不是對那位長公主的恐懼。


    顧江漓出聲安慰,“荷花,我們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任何人,長公主如若真的要與我們作對,也是我們沒辦法決定的事情。


    “但是我一定會在她手上保護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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