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江漓一推開門,門縫中夾著的信封就此滑落。


    一打開信,看見上麵的內容,顧江漓即刻拉著謝時宴就往外走。


    “發生什麽事了?”謝時宴有些懵。


    但他看到顧江漓的表情也知道事情不小。


    顧江漓沒迴頭看他,語氣生硬地說:“柳大夫帶著聞安去嶽巧娥那了。”


    謝時宴一聽,臉色頓時沉重起來。


    他們擔心的事情都一樣。


    嶽巧娥是什麽人,柳康不清楚,但他們明白。


    聞安尚在繈褓中的時候就被嶽巧娥擄走。


    嶽巧娥心中仇恨謝家所有人,包括謝聞安在內。


    所以他們一直不讓聞安去見嶽巧娥。


    沒想到今日柳大夫會自行把聞安帶到那裏去。


    兩人步伐加快,絲毫不敢停留。


    ————


    房間裏。


    聞安坐在椅子上,替床上無法動彈的女人診脈。


    手中感受著脈象的情況,臉上逐漸露出驚訝的表情。


    “師傅,她的脈象與謝家其他感染瘟疫的人有些不同,很奇怪,她明明也是瘟疫,但是就是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柳康在他身後點頭,“是啊,你也發現了。”


    他心中有些羞愧。


    這細微的不同,他也是在入了謝府三個月之後發現的。


    聞安第一次替嶽巧娥診脈就感覺到了。


    他果然是天才。


    聞安默不作聲地收迴了手,表示號脈已經結束了。


    “聞安,你要開藥嗎?是否要讓她服用與謝家人不同的藥方。”


    聞安從椅子上跳下來,略顯愁思,拿起筆後,認真地點頭,“嗯,她與別人不同,我想給她換一種藥。嘶……究竟哪裏不同呢……”


    柳康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那略顯生硬地握筆姿勢,不緊不慢地在紙上寫下稚嫩的字跡,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分。


    寫到一半,聞安突然停住筆,他眼瞳一亮,仿佛腦中靈光乍現。


    “師傅,我知道了!她脈象虛浮,細遲短澀,比起謝家的其他人,更加沉厄無力。她是第一個,對不對?”


    聞安得出的結論讓柳康怔愣著,久久沒有迴過神來。


    他想要開口肯定聞安的說法,但看到他眼底的自信的光以後,卻連點頭都做不到了。


    萬年難遇一奇才,聞安當是舉世唯一。


    聞安根本不需要得到他的肯定,就能通過自己的能力的寫出比他更加厲害的藥方。


    下一刻,聞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重新拿起筆在紙上落字。


    “師傅,我知道你帶我來這裏的原因了。


    “謝家上下染上瘟疫的人不在少數,他們每個人的症狀和脈象都有著細小的差別,但是總的來說大體卻一樣。


    “若是要治好謝家的每個人,需要挨個針對他們不同的情況開出不一樣的藥物。


    “但是若我治好了這個婦人,就代表著,我可以用這一個藥方治好所有人。


    “因為她算得上是起始,是根源。”


    聞安肉眼可見的高興,他寫字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不少。


    努力寫下藥方的他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女人正用著如狼似虎的眼神盯著他。


    此時,床上一直默不作聲的女人開口了。


    “你是聞安?”


    聞安寫方子的手一頓,扭過頭,充滿疑惑地看著她,“你認識我?”


    嶽巧娥唇角一彎,點了點頭,“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我不記得了。”


    嶽巧娥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笑出了聲,“你那時候那麽小,當然不記得,我不僅抱過你,你娘小時候,我還抱過她呢。”


    聞安跳下椅子,走到床邊,睜大眼睛衝著她看了又看。


    從她的臉一直看到她的腳。


    將她從頭到腳打量完之後才收迴目光。


    “如果你抱過娘親,那你是一定是她親近的人。


    “如果是她親近的人,她怎麽會這麽對待你呢?”


    他看著嶽巧娥的眼睛,充滿真摯地問道:“你很痛吧?”


    嶽巧娥下意識地皺眉,“你什麽意思?”


    聞安實誠地迴答:“你左右兩肩和右膝蓋皆有傷,都是屬於外力造成的外傷,並未傷及五髒六腑。


    “若是精心調理,半年到一年之內就能恢複。


    “但你的傷是舊疾,至少兩年以上了,這傷勢拖到現在,一輩子都治不好了。


    “將軍府是我爹爹和娘親管家,你住在這裏,傷勢卻遲遲不恢複,這證明,是爹爹和娘親並不想讓你恢複,他們就想讓你痛。


    “我的娘親和爹爹都是好人,他們這麽對待你,隻能證明一件事。


    “你是一個壞女人。”


    說完,他轉過身,不理會嶽巧娥驚愕的神情,迴到桌子旁,跳上椅子,繼續寫藥方。


    一邊寫著,一邊對身後的嶽巧娥說:


    “我不知道爹爹和娘親為什麽這麽對你,但我知道,你的瘟疫之症相當嚴重。


    “按照古書記載的,你早就應該因為瘟疫而死了。但是你至今未死,這定是因為你日日都吃著師傅給你開的藥。


    “爹爹和娘親任由師傅治療你的瘟疫卻不治療你的傷勢,這證明他們更關心的是‘瘟疫’本身,而不是你。


    “能讓爹爹和娘親做出這種泯滅良心的事情,看來你不僅是個壞人,而且還壞透了。”


    嶽巧娥驚呆了。


    她看著聞安小小的背影,卻平白讓她感覺到仿佛顧江漓和謝時宴同時站在她麵前。


    那種聰穎,那種懟人的態度,那種不可一世的感覺,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顧江漓和謝時宴的縮影。


    “哈哈……哈哈哈……”


    不知怎的,她竟然笑出了聲。


    而且越笑越猖狂。


    “聞安,你可知道,若是沒有我,你娘親四歲那年就死了,她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你爹,更加不可能生下你。”


    聞安無動於衷地收好筆,將寫好的藥方交到了柳康手上。


    完成以後,才對著嶽巧娥說:


    “即便你說的是真的,這隻能說明,你對我娘親做的惡事大過了你給她的恩情,就這麽簡單。”


    嶽巧娥眼神充滿癲狂和兇狠,她努力抬起手,指向屋子的另外一個角落。


    “好啊,那在你看來,那個人呢?他是你娘親的親生父親,是你的親外祖父,你一樣這麽看待他嗎?”


    聞安順著她艱難抬起的手指看過去。


    角落之中,被陰影遮擋住了一個人。


    他縮在牆角,穿著與牆麵一樣顏色的衣服,頭發又髒又亂,完全遮住了臉。


    若是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那裏還有一個人。


    聞安膽子很大的走過去。


    一雙稚嫩的小手直接搭在他的手腕上。


    不久以後,他收迴手,問道:“你真的是我的外祖父嗎?”


    顧尋抬起頭,從淩亂的頭發中透過光看到了眼前的聞安。


    他答道:“我是顧江漓的父親。”


    聞安心中明了,“那你的確就是我外祖父了,所以你對娘親做了什麽?她不會無緣無故讓一個人殘疾的。”


    聞安不過看了一眼,就已經明白他身體的情況。


    顧尋嘲諷一笑,這個天才的存在能讓所有人生出妒意。


    他想了想,才開口說道:“因為你娘是個壞女人,她不忠不孝,嗜血殘暴,是非不分,六親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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