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江漓“嘖”了一聲,“少討價還價,讓你講你就講。至於如何處置你,陛下自有考量。”


    她知道皇帝對這些事情沒什麽耐心。


    要是這幾個山匪還不說實話,皇帝就不打算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了。


    讓他自己去查,也能查明白,隻不過是費點時間罷了。


    山匪大哥立刻磕了一個頭,連忙道:


    “是是是,小的不敢隱瞞。”


    他歪過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三弟,然後下定決心一般,說道:


    “陛下,皇後娘娘,鹿城前段時間突發大雨,山體垮塌,山上的兄弟們沒了去處,隻能下山謀生路。


    “山上一共四個營寨的兄弟們都下山了,一共七十九個人。


    “顧家是我們來到皇城以後搶的第一家,顧老爺...哦不國丈爺家中也沒什麽特別的護衛,隻有一些家仆,所以就想著幹脆把顧家當做我們的據點。


    “白天就去外麵偷點或者搶一點,到晚上再迴顧家修整。


    “今日剩我們三個兄弟守著顧家,剩下的其他兄弟們出去......偷東西了。”


    山匪大哥說到這裏,突然聲音大了幾個音量,又接著道:


    “陛下!皇後娘娘!我們遭遇天災,山中的營寨沒了,也是沒有辦法才下山做這種事的!


    “我們也是真不知道這是國丈的家啊!要是知道的話...無論如何我們也不會...”


    顧江漓搶過話去:“無論如何也不會搶國丈爺,而是搶其他有錢人家的錢財,是吧?”


    她麵帶不悅和鄙夷。


    這幾個山匪的確是知道錯了。


    但他們並非是覺得自己搶奪的事情做錯了,而是覺得自己搶錯了人。


    搶到了一個得罪不起的人家裏。


    說到底,還是沒覺得他們搶掠的行為有錯。


    “鹿城的山匪,我以前也聽說過。


    “鹿城僅有一座大山,名曰天台山,天台山下有一條連接皇城和鹿城的官道,凡是要到達皇城,必定途徑此官道。


    “而山中山匪為非作歹,時常在官道旁埋伏,一旦有人行經此道,尤其是帶著重要財物的送鏢隊伍,便一定會將鏢屋搶奪一空。


    “朝中也曾派過官員前去剿匪,但是天台山山路險峻,山中的匪徒擅於利用地形掩藏營寨,製造機關。


    “前去剿匪的官兵們常常有去無迴,這件事一直讓陛下頭痛了很長一段時間。


    “天降大雨,將你們的營寨衝毀,這算天災嗎?


    “這算天降正義,天網恢恢,蒼天有眼呐。”


    山匪聽了顧江漓的話身形一頓,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又開始認錯。


    “皇後娘娘,小的們真的知道錯了,不管是不是國丈,小的也不應該闖入別人家中搶奪財物,這是大薑律法所不容的!


    “我們上山為匪,也是大錯特錯!小的們一定牢記皇後娘娘教誨,以後絕不再與那些兄弟們...哦不,匪徒們同路為伍了!”


    山匪大哥說得言辭誠懇,一副鐵了心認錯的樣子。


    顧江漓無心與他們辯駁,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


    皇帝見她沉默,又繼續問道:“你的兄弟們什麽時候迴顧家?”


    皇帝想要趁此機會將這群人一網打盡。


    若是能成功,也是除了一個後患。


    山匪大哥擦了擦額頭上被嚇出來的汗水,道:


    “尋常...亥時迴來。”


    天黑了才迴來啊,看來得好好等等了。


    皇帝將原本山匪給顧江漓寫信的紙筆重新丟在地上,道:


    “七十九個人,名字,相貌特征,籍貫何處,全寫下來。”


    山匪大哥拿著紙筆的手不斷發抖。


    “陛...陛下,這些人的名字和外貌倒還好說,就這籍貫...小的們真的不一定全都了解...”


    他的神情看起來十分為難,不似作假。


    他是真的寫不出來。


    皇帝瞥了他們一眼,又道:


    “知道多少寫多少。”


    見皇帝有所鬆口,他們也不敢再得寸進尺,立刻道:“是是是,小的們這就寫。”


    老二和老三又拿來兩隻筆,三個人退到角落裏,跪伏在地上,認真地寫字。


    顧江漓輕聲對皇帝說道:“陛下,他們這群人最近恐怕在皇城作亂已久,您在朝堂之上,可有聽到什麽動靜?”


    皇帝抿了抿嘴,神情嚴肅,“沒有。”


    顧江漓微微皺起眉,“這麽說,是有官員將此事瞞下,沒有上奏了?”


    皇帝沒有否認,“他們認為這件事他們能處理,或許也認為山匪入皇城這件事一旦被朕知道了,會重重懲治瀆職的官員,所以瞞著不說。”


    顧江漓點頭,皇帝說得有道理。


    在皇城之內,一些偷搶之事,隻要沒有危及到太多的人命,一般也不會直接上報到皇帝耳朵裏。


    若是他們知曉了這些人是山匪,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更不會這麽輕易的給皇帝知曉了。


    恐怕是想著自己私下裏解決了山匪的事情再上奏吧。


    “陛下說得有理。


    “隻是,真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麽進入皇城的。


    “一個兩個的也就罷了,那可是七十九個人呐。”


    顧江漓小聲感歎著。


    皇帝正沉思著想著同樣的問題,此時一個稚嫩的聲音插入了他們之間。


    “母後,父皇,兒臣知道。”


    顧江漓一轉眼,發現辰兒已經站在自己身邊多時了,剛剛說的話恐怕都被他聽了去。


    她帶著些疑惑問道:“辰兒知道什麽了?”


    辰兒黑色的瞳孔裏閃著自信沉著的光,答:


    “知道他們是怎麽入皇城的呀。”


    皇帝的眉眼變得正經無比。


    “辰兒此話何解?”


    辰兒上前兩步,皇帝順勢一把將他抱在膝蓋上,辰兒便能與二人同高。


    他拿出一張白紙,上麵畫著簡單的建築圖樣,這麽簡易的線條,顯然是辰兒剛剛自己動手畫的。


    他指著圖樣說道:


    “父皇,母後,其實很簡單的,你們看這裏,就是整個皇城最外圍的守衛圖樣。


    “皇城與鹿城之間僅有這一個入口。”他指著最右上方的地方說道。


    隨後,他又接連指了另外幾個方位接著說:


    “而這幾個位置,是皇城城牆的各個站哨點,官兵們會在城門關閉之後,在這些地方站崗放哨。


    “由於是站哨點,所以這幾個地方會專門再修建一個比城牆更高的木製小閣樓。


    “山匪若是聰明,就會明白,石製的城牆難以被飛天爪刺破,但是木製的東西卻可以。


    “而每到醜時和未時,官兵們會輪番換崗,也就是說,會有那麽幾個眨眼的時間,站哨崗上是沒有人的。


    “未時是大白天,他們不敢上手。


    “但是醜時正是夜黑風高的時候,官兵也都是非常困倦的時刻。


    “隻要抓住這個時間,用飛天爪牢牢抓在站哨崗上,慢慢往上爬就行了。


    “他們或許會一直攀附在城牆上,等著站崗的官兵們犯困眯眼的瞬間襲擊上來,兩個拳頭的事情,就什麽都解決了。”


    辰兒一字一句十分流暢,仿佛他親眼看到這些人是如何借用這個辦法入了皇城一般。


    接著,他又指著一處,講道:


    “兒臣認為,他們應該是從這個站哨崗進來的,這外麵有一小片樹林,完全可以在白天也隱匿身形。


    “正好這裏也是牆角之處,適合躲藏。等到醜時,他們便用飛天爪上牆。


    “因為得等到官兵們犯困,所以肯定得在城牆上待一段時間。


    “但隻要官兵們犯困,便能直接襲擊,打一個措手不及。再入城中,輕而易舉。”


    這樣一說,顧江漓和皇帝就都明白了。


    這個辦法聽起來有些離譜,一群人拉著繩子,一個個成群地像一張張紙一樣攀附在筆直的城牆上,卻不被發現。


    究其原因隻有一個。


    顧江漓和皇帝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不約而同開口道:


    “燈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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