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氣得冷哼一聲。


    顧江漓有些詫異。


    程易和程昀絕對不是調皮搗蛋的孩子,他們性格文靜,甚至有些天生的內向,就連遇上不高興的事情也不會大哭大鬧,隻會窩在顧江漓輕輕的啜泣掉眼淚。


    他們是非常懂事懂禮的孩子,怎麽會像這個夫子說的那樣呢?


    顧江漓了解孩子的為人,知道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


    於是她暫時沒有迴答夫子,而是輕輕把兩個孩子攬到自己懷中,輕柔地問道:


    “來,你們告訴娘親,為什麽課堂上不聽夫子授課?”


    兩個人的嘴巴嘟的能起一盞燈籠了,顧江漓這麽一問,他們眼中的委屈更加明顯了。


    見兩人不語,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一般,顧江漓又小聲地問了一句:


    “別害怕,有什麽委屈可以告訴娘親的,娘親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責怪你們,但是娘親得知道你們真實的想法。


    “你們...是不是不愛念書?”


    顧江漓一問,站在一邊的夫子立刻冷嗤道:“王妃,我聽聞小世子殿下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能提出‘皇家藥坊’的救治之策了,若非讀書,難道小世子能天生就會這些不成?


    “雖是一母同胞,但是人和人,還是有些差距的。”


    言語間不乏對程易和程昀兩兄弟的蔑視。


    顧江漓皺了皺眉頭,不太滿意兩個孩子竟然被這樣的夫子教導。


    程易和程昀抽泣了兩聲,點了點頭,似是在迴答顧江漓剛剛問出的問題。


    他們真的不想念書。


    顧江漓也知道,世上不是人人都喜歡念書的。


    現在看來,程易和程昀就是不喜歡的那一種。


    “好,你們的想法娘親明白了,但是你們也要明白,若是不喜歡念書,可以直接告訴夫子,告訴娘親,而不是在夫子授課的時候偷偷摸摸做其他的事情,這樣是對夫子的不尊重。


    “娘親以前教過你們的,對不對?在別人認真跟你們講話的時候,作為尊敬,需要目視對方的麵容,對嗎?”


    兩個孩子一致點頭。


    “那現在告訴娘親,夫子授課的時候,你們偷偷摸摸做什麽了?”


    夫子又是一聲冷笑:“還能做什麽?不聽課的學子老夫也見過,不都是玩那些不思進取的小玩意兒嗎?市麵上的小玩具可多呢!”


    兩人用通紅的眼眶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從自己的懷裏各自掏出一樣東西,交到了顧江漓手上。


    顧江漓左手一個木塊,右手一張薄薄的宣紙。


    等她看清手中的東西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這兩個孩子的天賦到底在什麽地方。


    “娘親...我們隻有今天沒有認真聽課,我與弟弟想著,您三日後就要過生辰了,想要親手給您做一個生辰賀禮......”


    “我和哥哥本想著給娘親一個驚喜的,所以擔心在家中做的話被您發現了,就想著夫子講課的時候,可能看不到我們......”


    顧江漓的雙眼來迴在左右手之間流轉,愣愣地問:“這些...都是你們親手做的?”


    兩個孩子一同迴答,“是的...娘親,隻不過還沒有完成,驚喜也沒有了。”


    說完又委屈巴巴的要哭了。


    顧江漓看著手中的禮物,高興的挪不開眼。


    左手的木塊,準確來說是一塊人形的木製雕像,下半身還未雕刻好,但是光是那張臉的神韻,讓顧江漓一看就知道這個人是自己!


    程易從未學過雕刻,卻能在這小小一塊木頭上將自己的身軀刻畫地入木三分,這如何不是一種天賦呢?


    至於程昀的,那是一幅水墨畫,與程易一樣,雖然畫作沒有完成,但是她還是一眼就看出這畫的就是自己。


    她的一顰一笑,皆被程昀的毛筆刻畫的活靈活現。


    她從未想過,木雕和水墨畫,能製造出一個幾乎與她一模一樣的人。


    這還不是天賦,什麽才是天賦呢?


    若是再深造學習一番,必定會留下傳世佳作的啊!


    顧江漓心中感動,兩個孩子一向內向,不怎麽愛說話表達,從未向自己說過,他們喜歡的是這些東西。


    她要是早早的發現了,就不會急著送他們去念書,而是培養他們的愛好,發揮他們的天賦。


    畢竟他們的哥哥和姐姐都是如此的。


    顧江漓將兩個孩子護到身後,對著夫子充滿了底氣和自豪。


    “夫子,我覺得你說得對。”


    幾個人的臉色同時一僵。


    夫子:“什麽...什麽說得對?”


    顧江漓微微笑著說:“程易和程昀的確不適合念書,我決定,從明天開始,就不送他們去學堂了,剩下的念書費用,就當是王府捐給學堂的吧。


    “夫子,謝謝您送兩個孩子迴家,我就不送了。”


    顧江漓下了逐客令,夫子的臉色變得比茄子還紫。


    “你!你好歹是王妃!你難道不知道小孩子讀書的重要嗎?他們不念書,難道你想讓他們長大以後成為一個有錢的文盲嗎?


    “隻要你讓他們跟我認個錯!明日照常來學堂就行了!”


    夫子這才道明來王府的意圖。


    顧江漓卻沒有滿足他這一點,“夫子,如果你需要認錯,我作為他們的母親,我可以向您道歉,不過兩個孩子就不必了。天色漸晚,就不留您在王府吃飯了。”


    她第二次下了逐客令,夫子要是還不走未免就顯得太無趣了。


    他重重地將袖子一甩,“哼!總有您後悔的一天的!”


    顧江漓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加深。


    她不會後悔的,她的孩子讓她非常自豪。


    顧江漓轉過身蹲下,以便能讓自己和兩個孩子一樣高。


    她將未完成的禮物重新交到兩個孩子手裏,“程易、程昀,這兩個東西我就當沒見過,你們可得做好了之後送給娘親哦,娘親看到以後,會像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一樣,充滿驚喜的!”


    顧江漓一臉的笑容,絲毫看不出生氣。


    兩個娃娃握著手裏的半成品,有些擔心地問道:“娘親,我們真的不用去學堂念書了嗎?”


    顧江漓肯定道:“當然是真的,等你們父王迴來,我會告訴他這件事的。”


    他們垂下頭,臉上看起來有些難過,“可是娘親,如果不念書,我們不能像大哥那樣做出有利百姓的事情......”


    “也不能像二姐那樣做治病救人懸壺濟世的良醫......我們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讓娘親很失望?”


    兩人的臉上又開始掉眼淚。


    顧江漓溫柔地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裏,左肩右肩一邊放著一個抽泣的腦袋。


    “怎麽會呢?大哥和二姐做的都是有利於百姓的事情這不假,但是程易和程昀,你們也不能妄自菲薄啊。


    “因為你們為百姓們留下的,會是流傳千年的文化瑰寶啊。”


    兩個孩子一聽,抽泣聲漸漸停止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娘親什麽時候騙過你們?你們一個喜歡木雕,一個喜歡畫畫,那娘親就找來木雕師父和畫畫師父分別教你們,做你們喜歡的事情就好。


    “不過,還是有一點,可以不去學堂念書,但是你們還是得學會寫字吧。


    “要是以後做出了好的成品,卻連署名都不會寫的話,可就很丟人咯~”


    顧江漓溫柔地刮了刮兩個孩子的鼻頭。


    他們總算是露出了笑容。


    “嗯!娘親,我們一定好好學!”


    做自己喜歡的事,會用上百倍的專注力,怎麽會無法成功呢?


    她把當天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都告訴給了王爺,王爺很快就同意了。


    不過兩天,他找來了全都城最優秀的兩位師父,他們成為了程易和程昀的老師。


    一向內向靦腆的兩個雙胞胎,在做木雕和畫畫的時候,顯示出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悅。


    顧江漓還為他們請來一個夫子,教的東西不多,約莫是一些基礎的認字、詩詞之類的。


    可能是由於可以日日與興趣相伴,所以他們念書的積極性也非常高。


    生辰當天,她收到了禮物,在兩位老師的教導下,細節的部分呈現得更好了。


    珩兒和慕青也都準備好了禮物,加上還有王爺在身旁陪伴,顧江漓這個生辰過得格外舒心。


    夜裏,王府一片寂靜,顧江漓與王爺都在睡夢之中。


    可他們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


    等王爺披上外衣,打開門,才發現猛烈敲門的人是珩兒。


    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雙眼通紅,神情萬分著急。


    “怎麽了珩兒?你做噩夢了?”顧江漓輕拍他的背打算安撫他。


    可珩兒卻十分的著急:“父王,娘親,我沒做噩夢,我卜卦了!是特別不好的卦象!是災禍!父王!您趕緊下令,讓王府的人都起來吧!別再睡了!會出事的!”


    “什麽?災禍?”顧江漓和王爺心頭一驚。


    珩兒卜卦的準確性,他們從來沒有懷疑過。


    他四歲的時候就知道算出他自己未來的時候能有幾個弟弟妹妹,如今已經十歲了,卜卦的能力定然加強了。


    他說有災禍,那肯定就是有。


    王爺麵色沉重,立刻跨出房門,“我立刻就去。王妃,你與珩兒一起,把另外幾個孩子都帶上,小心一點。”


    顧江漓認真點頭,“好,孩子交給我,母親那邊我也會去照看的!”


    她正想帶著珩兒去找弟弟妹妹,可珩兒的手指還在不斷掐算著,他突然脊背一僵,臉色陡然變得蒼白,連手都在顫抖。


    “不!父王!災禍危及的不隻是王府...而是整個...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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