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是你看錯了。”


    “我還以為你會說這裏風大,風沙迷了眼。”


    靳北笙垂眸,放下手裏的叉子,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我還沒有蠢到說胡話的地步。”


    林清淺往前挪了挪凳子,踩著他膝蓋的腳也又往前挪了挪:“一會兒去哪兒?”


    靳北笙放下手裏的杯子,抓住了她的腳踝:“我真該慶幸這張桌子不夠寬,不然說不定能有幸目睹你因為拉伸過度,哭著喊疼的慘狀。”


    林清淺嘖了一聲,收迴腳時又踢了一下他的膝蓋:“你確實該慶幸,要是桌子再窄點兒,我踩的一定不是你的膝蓋。”


    她端起牛奶,對他做了個舉杯的動作,挑釁的揚了下眉。


    靳北笙笑笑,揉了下眉心:“一會兒可以試試。”


    “你就是嘴硬,我還不了解你啊,你現在根本沒心情想這些。”林清淺把杯子裏的牛奶一飲而盡,重重放在了桌上:“你最好快點兒告訴我今天的安排,要是不說,我就去睡覺了,困死了。”


    靳北笙站起身來,一邊收餐盤一邊道:“你去睡吧,我一會兒出門去趟孟家,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我也跟著一起去吧。”


    靳北笙轉身走進了廚房:“不用,孟家正亂著呢,去的人多了,薑綰還得費心招待,更麻煩。”


    “那你幫我向薑綰姐轉達一下問候。”


    “嗯。”


    ……


    林清淺一覺睡到了下午,天色漸暗,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五點多了。


    她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眉心,給靳北笙發了條消息,問他什麽時候迴來。


    消息發出去沒幾秒,臥室的門就被推開了,林清淺愣了一下:“你在家啊,我還以為你沒迴來呢。”


    靳北笙在床邊坐下,撲進了她懷裏,林清淺揉了揉他的頭:“迴來多久了?衣服也不知道換,正裝穿著舒服啊?”


    靳北笙悶聲道:“薑綰準備遵循孟遲的遺囑,不辦葬禮,一切從簡,擇日將他的骨灰撒進大海,那天,除了薑綰,孟遲不希望再有旁人去送他,薑綰說,孟遲想要在親朋心裏,給自己留下最後一點體麵。”


    “那……豈不是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都成灰了,見不見的吧……”


    “你還是想見,對嗎?”


    靳北笙抬頭看她,紅著眼眶,眨了下眼睛,又重新把臉埋進了她懷裏。


    林清淺歎了口氣:“你是不是又在自責?先說好,孟遲哥的死,是因為疾病,和你沒關係。”


    “我這些天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他打電話來時,我能多問一句,他有什麽事,有什麽想和我說的話,或許,我們還能……好好告個別。淺淺你說,現在這樣算什麽啊?有始無終,沒有再見,沒有告別,他就連骨灰都不肯讓我再看一眼……淺淺,你哥走了,孟遲也不在了,過往的那些年,隻有我記得了……”


    林清淺沉默著低頭看著他,良久,她輕拍了拍靳北笙的肩膀,道:“根據我的經驗,隻要活著就不可能會一直孤獨,當時我家隻剩我的時候,我也有這種孤獨的感覺,但後來,我不是去了你家,你不也來到我身邊了嗎?”


    “有些人留在了昨天,有些人還得往明天走,這是一個很深奧的關於生命和時間的論題,總而言之,像孟遲哥那麽熱愛自由且灑脫的人,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像現在這樣,因為他而懊悔,遺忘是對亡人的釋放,了無掛念,他才能早些解脫。”


    “會嗎?”


    “當然!”


    林清淺揪了揪他的耳朵:“孟遲哥活著的時候,被疾病和工作困在江城,他對薑綰姐一定也是有愧疚的,所以他說隻想讓薑綰姐去送他最後一程,我猜啊,他是想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沒有打擾的和愛的人在一起。薑綰姐送了他最後一程,說不定,若幹年後,他們還能再過一個百年。”


    林清淺說著說著,也是悲從心起,哽咽了起來,她側頭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唿出:“我不適合安慰人,你差不多也自愈一下吧,再說我都要哭了……”


    說著說著,她又覺得好笑,笑了一下又覺得有些不合適,剛睡醒的情緒像一團亂麻,最後硬生生把她胡亂纏在了亂線堆裏。


    ……


    在江城待得第三天晚上,薑綰約他們出去吃飯。


    餐廳裏氛圍很好,鋼琴彈奏的也是歡快的樂曲。


    薑綰雖然仍穿著黑裙,但頸間卻戴上了祖母綠的翡翠珠串作為點綴,稍稍鬆懈了些許沉悶。


    靳北笙和林清淺也有意避開了和孟遲相關的話題,薑綰也沒提。


    她說笑調侃著過去的一些事和最近遇見的一些人,在散場時,還故作輕鬆的說,等把孟遲的後事全都處理好了,她準備重拾旅行,下一站去非洲,看角馬遷徙,看獅子和斑馬,積累素材,重開專欄,寫下一路見聞,再出一本書。


    林清淺和靳北笙都覺得很好,兩人正想著要說些鼓勵的話,卻聽薑綰道:“這也是孟遲希望我過的生活,他也會開心的。”


    和薑綰告別後,靳北笙沒開車,林清淺牽著他的手,兩人並肩走在夜晚的江城街道上,安安靜靜的誰也沒說話,耳邊除了黑夜的風聲,便是車聲。


    林清淺一直不怎麽喜歡江城,因為這裏太過繁華,夜晚霓虹太多,馬路上的車燈好像總也沒有熄滅的時候,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


    還是南城好,到了該安靜的時候就安靜,該熱鬧的時候就熱鬧,周邊也是山清水秀的,空氣也好。


    她抬頭看靳北笙,又覺得南城再好,也裝不下他,時間過了這麽久,她也還是覺得,眼前這人啊,不適合安逸,也安逸不了。


    走了一段兒,林清淺問他:“要不,咱們以後搬來江城生活吧?”


    “為什麽突然有了這樣的念頭?”


    “在南城待煩了,那裏有太多我不喜歡的人事物,而且我覺得江城比南城更適合林氏未來的擴張和發展。最重要的是,從倫敦到這兒最多隻需要十三個小時。”


    “和這個有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就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我覺得比起南城,你也更喜歡這兒,對嗎?”


    靳北笙頓住了腳步,他拉著林清淺往路邊走了幾步,林清淺把半張臉埋進了圍巾裏:“你要是不想,就當我沒說。”


    “給我兩年時間,你想去哪兒都可以。”


    “去火星也行嗎?”


    “這可能有些麻煩,但也說不定。”


    林清淺歎了口氣,她朝靳北笙走了兩步,抱住了他:“走不動了,抱抱。”


    靳北笙彎腰把她抱了起來,林清淺摟著他的脖子,把下巴墊在了他肩上:“江城真是一座包容度很高的城市,你看都沒人看我們。”


    “你在期待什麽?”


    “在期待看你臉紅。”


    “不會臉紅,老婆走不動了,要抱抱,理所應當。”


    “靳北笙。”


    “嗯?”


    “再對我好點兒吧,我害怕了。”


    “怕什麽?”


    “怕有一天,我也要去非洲。”


    “不會的,我上個月才做完體檢,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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