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恭敬的上香祭拜過後,兩人又一起駐足停留了許久,久到祠堂外飄起了綿綿細雨。


    林清淺抱著胳膊靠著門框,輕歎了一聲道:“天氣預報真是越來不準了,明明說今天是個大晴天,結果這雨說下就下。”


    靳北笙靠著另一邊門框:“要不打個電話讓這裏的管家來給咱們送把傘。”


    林清淺搖了搖頭:“再等會兒吧,說不定是陣雨呢。”


    “好。”


    於是,兩人一起靠著門框,沉默著,望著外麵越下越大的雨。


    半晌,靳北笙跨過門檻,站在廊下伸手去接雨水,林清淺想笑他幼稚,可一想自己也經常這麽幹,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隻繼續瞧著即將落下的夜幕,發著呆。


    祠堂裏很靜,靜到能聽見香燭燃燒的劈啪聲。


    林清淺拽了隻蒲團拉到門口坐下,她打了個哈欠,看著靳北笙從口袋裏掏出手帕,細細擦著那隻接了雨水的手:“要不還是打個電話吧,感覺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林清淺嗯了一聲,掏出手機給老宅的管家發了條消息,發完,又是一記哈欠:“你信不信,他沒半個小時根本就過不來。”


    靳北笙裝好手帕,轉身走迴了屋裏:“那就多等一會兒好了。”


    林清淺讓出了半邊蒲團:“坐一會兒吧,都快站成標本了。”


    靳北笙靠邊坐下,和她緊挨著,林清淺挽住他的胳膊,把頭靠在了他肩上:“你說你長這麽高,腿長這麽長幹嘛?這麽坐著都不舒服。”


    “這也能怪我?”


    “不怪。”林清淺理虧的笑笑:“你這樣好看。”她閉上了眼睛:“我靠著你睡會兒,管家來了叫我。”


    “在祠堂裏睡覺?”


    “嗯,我爸說,他小時候做錯事,被我爺爺罰跪在祠堂,到了晚上,奶奶還不叫他迴去,他又餓又困,就靠著蒲團湊合睡一晚,什麽夢都不做,睡得比在家睡得還踏實呢,這叫在祖宗眼皮子底下被保佑。”


    “總有道理。”


    “那是。”林清淺又打了個哈欠:“不過,你是不是害怕啊?”


    “怕什麽?”


    “對我做過虧心事,我可還記得去年的今天,再過幾個小時,你接到了一通告知你,徐清出車禍的電話,然後毫不猶豫的丟下我,去找了她。”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肯定不會了,因為徐清結婚了。”


    “能別提她了嗎?”


    “這不是閑聊嘛,自己做過的事兒,心虛不想認?”


    靳北笙轉頭看著在燭火照耀下的一塊塊黑色的牌位,輕歎了一聲:“我總感覺,過往種種皆似昨日之事,可眨眼,又是一年。”


    林清淺不說話了。


    又等了良久,管家終於姍姍來遲,和他一道前來的還有族長的兒子。


    其實如果可以,林清淺並不想見到老宅裏的任何一個人,更不想聽他們虛偽的寒暄。


    因為這群人根本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昔年她們家給了他們那麽多好處,這些年也更是容忍他們像螞蟥一樣附著著吸血,可她的奶奶,父母,哥哥才過世短短兩三年,就已經沒人記得來為他們祭掃了。


    也不知像這樣貪婪不知感恩的家族,還有什麽維係存在的意義。


    林清淺未起身,隻麵無表情的聽著族長的兒子客套道:“今天事兒多,我忙到現在才迴來,倒是一不小心忘了,今兒是大哥的忌日,實在對不住啊淺淺,要不,我現在去上炷香,盡盡心意。”


    “不必了,堂叔貴人事忙,我爸心裏有數,您這香還是留著以後敬給別人吧。”


    “淺淺,看你這話說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夾槍帶棒呢?”


    林清淺有些煩躁的深吸了一口氣,她站起身來,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腿腳:“堂叔,您是聰明人,知道我脾氣不好,如果我是您,現在就該閉嘴,該幹嘛幹嘛去,別找不痛快。聽說您年初體檢剛查出了心髒病,這要是被我氣出個好歹來,一不留神……”


    她側身指了指身後的牌位:“也給擺那兒了,我倒是無所謂,就是怕族長爺爺年紀大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受不了這打擊,也提前來陪您一起擺在這兒了。到時候,林家就正兒八經是我說了算了,我想散夥分家,別人也沒話說。”


    “林清淺!你!你當著祖宗的麵,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也不止一次了,該習慣了,況且,是你們想讓我不痛快的,還要我繼續說?反正我今兒本來心情就不好,您這會兒算是撞我槍口上了。”


    靳北笙站在她身後,凝視著堂叔和管家,堂叔欲言又止了良久,在瞧見他冷冰冰的眼神後,到底還是沒敢再多說,隻讓管家把雨傘遞給了林清淺。


    林清淺接過傘,垂眸左右看了看:“我有點兒餓了,勞煩您,一會兒給我們送點吃的來,要熱的。”


    管家和堂叔對視了一眼,忙是應下了。


    她轉頭看了眼靳北笙,把手裏的傘遞給他:“走吧,我累了。”


    靳北笙溫柔笑笑,接過傘,攬住她的肩膀,跨過門檻,走進了雨裏。


    走了沒兩步,林清淺突然頓住腳步,迴頭衝堂叔道:“麻煩堂叔替我給族長爺爺帶聲好,想來他老人家也不想見我,我也不去叨擾了,祝他……長命百歲。”


    她笑笑,繼續和靳北笙一起往小院的方向走。


    “心情好些了?”


    “沒有。”林清淺故意踩進了青石路上的水坑裏,濺起的水花正好打濕了靳北笙的褲腳:“我本來也沒想氣他的,但就是忍不住,尤其是你在的時候,我就更收不住脾氣,嘴巴比腦子跑的快……”


    “這樣也挺好,全發泄出去。”


    “唉,你說他們不會氣不過在飯菜裏下毒吧!”她抬頭看靳北笙,靳北笙衝她笑笑:“收起你的想象力。”他掃了眼她又故意踩進水坑的腳:“還有,不要再踩水了。”


    林清淺聳了下肩,緊接著又故意似的一腳踩進了水坑。


    靳北笙無奈,把雨傘換了隻手舉著,然後攬住林清淺的腰把她拎了起來。


    林清淺眼瞧著自己腳離了地,全身上下唯一的著力點就是靳北笙摟在她腰間的手臂,很不舒服。


    她撲騰了半天,靳北笙終於把她放了下來,可緊接著,又彎腰,換了個姿勢抱起她,繼續大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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