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說過什麽?”靳北笙緩緩蹙眉。


    林清淺低頭看著自己沾上了泥土的黑色高跟鞋,委屈巴巴的小聲嘀咕:“我就是因為記得說過不會再抱你了,所以才說讓你抱我的嘛!”


    她提起了些垂在小腿上的裙擺,微微抬起一隻腳,晃下腳腕:“而且這個鞋子一點都不舒服,站了大半天,可難受了,現在還特別冷,這裏還有好多蟲子,說不準還有蛇啊,老鼠啊,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可怕這些了!中午還沒有吃飯,早上也沒來得及吃,又餓又累,心裏還難過……”


    “所以呢?”


    她抬頭對上了他的目光,撒嬌的聲音又放軟了幾分:“所以,如果你能主動抱抱我,我可能就沒這麽難過了,真的。”


    “好好說話。”


    林清淺撇了下嘴,靳北笙這人明顯就是在故意不解風情,她放下裙擺,也懶得再拿捏腔調,恢複了正常語氣,還帶著些氣急敗壞。


    “不就是讓你抱我一下嗎?你又不吃虧,幹嘛呀,三十歲活得像三百歲一樣,念幾年佛還真入空門了?人家寧采臣深山老林遇見了女鬼,都沒像你這麽矯情。


    再說了,我又不是什麽黑山老妖,不謀財不害命的,你抱我一下少塊肉啊?又不是沒抱過,沒親過的,就算有契約,隻要我一天不和你離婚,咱倆那也是合法夫妻,更何況你捫心自問,你敢說你就真不喜歡我?”


    “不裝了?”


    “我裝什麽了?我能裝什麽?我就想要個淺嚐輒止的擁抱,我能有什麽壞心思?難不成我還能在這荒宅深院的,天為被,雜草為床,把你吃幹抹淨,就地正法了?


    我有多大膽子,你心裏沒數啊?你要是來真的,我早就被嚇跑了,我跑步還是挺快的,小學的時候,運動會,八百米拿了好幾年第一呢!”


    靳北笙被她逗笑了,輕笑出聲,林清淺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麽笑,看見別人愛而不得,你就這麽開心啊?你這是什麽惡趣味?我哥要是知道,你這麽欺負我,估計早就衝上來給你一拳了。”


    “我怎麽欺負你了?不給你抱?”


    林清淺沉默了,半晌,她低著頭氣唿唿的小聲嘟囔:“你要是這麽總結的話,那我看上去,還真是挺無理取鬧的。”


    靳北笙推了下眼鏡,他望著順著屋簷落下的雨水,含笑道:“比起你的示弱和撒嬌討好,我還是更喜歡你現在這種有點兒攻擊性的樣子。”


    “你不喜歡柔弱的類型啊?”林清淺偷瞄了他一眼:“我還以為,像你這種人,會比較喜歡小鳥依人,需要被你保護的女孩呢。”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成長到不需要依靠誰,不需要誰的保護,撒嬌也隻是出於貪圖喜歡,而不是為了尋求幫助的討好,在愛情和婚姻裏,雙方該是平等的,不該有弱勢和強勢,不該有依附和被依附,責任和義務也皆是出於愛而付出的,沒有受誰的委托,更不是出於什麽同情。”


    “你對我的喜歡……同情的成分很多嗎?”


    “林清淺,你敢說你對我的喜歡,沒有利用的目的?”


    林清淺沉默了,想辯駁,卻又無從開口。


    靳北笙道:“你根本不懂什麽是真正的愛情和婚姻,也不太知道過一輩子又是什麽樣的概念。這些時間不僅僅是被統稱為搭夥過日子那麽簡單的。原生家庭和社會經曆,包括眼界學識,思想概念都會在生活的日常中產生矛盾衝突,需要慢慢去包容磨合,沒有誰能一味的去遷就誰過一輩子。”


    他抬手溫柔的摸了下她的頭:“等你再長大一些,經曆多了,時間會教會你更多的道理,到時候,你再迴頭望,就會發現喜歡我這件事,也不過是你漫漫人生路上,微不足道的一小段過往。


    看過更大的世界,我相信你會遇見比我更好的人,不用你求神拜佛,他也會勇敢的站在你身邊,不會瞻前顧後,不會思慮良多,隻是坦然的和你朝朝暮暮。”


    “靳北笙,你以前到底被誰騙過感情啊?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靳北笙歎了口氣:“沒有被誰騙過,隻是如你所說,我生性淡漠,從不輕信人心,比起一見鍾情我更相信日久生情,可很顯然,我們的年齡差距,讓我們的時間並不在同一起跑線上,或許你願意花十年來證明愛,可我沒辦法看著你用十年的時間,做一件注定會後悔的事,因為,我不值得你付出太多。”


    “可你喜歡我啊……”


    “那又怎樣呢?能一起走到最後的才叫愛,不是嗎?”


    林清淺攏了攏衣襟:“這是兩個多月來,你對我說過最長的話,目的居然是老生常談的叫我不要喜歡你,真夠諷刺的……”


    靳北笙沉默著收迴了手,他拽鬆了些領帶:“這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我打電話給趙管家,讓他找人來送把傘吧。”


    “不要。”


    “你打算一直在這兒站著?不怕蟲子了?”


    “至少現在我有正當,且你沒辦法推開我的理由,和你待在一起,看一場南城秋天再尋常不過的煙雨蒙蒙,這種浪漫的機會,你可不常給我。北笙哥,抱我一下吧,就一下也好。”


    她轉身張開了手臂,眼巴巴的瞅著他,靳北笙沉默了片刻,輕輕將她攬進了懷裏:“下不為例。”


    “再說吧。”林清淺滿足的緊緊環著他的腰,小聲道。


    ……


    良久,雨停了,鳥叫聲響起,空氣裏滿是桂花,泥土和雨後濕潤的青草味道。


    靳北笙背著林清淺,邁步離開了荒院。


    林清淺趴在他背上,用他的手帕墊著拿著從樹下挖出來的鐵盒,和他說著小時候住在這邊時,發生過的趣事。


    說著說著,她突然提起了之前皈無大師告訴她的了緣一詞。


    她問靳北笙信不信?


    靳北笙道:“這輩子都還沒活明白,想什麽下輩子的事。”


    “可是了緣,緣分了了,下輩子就見不到麵了,而且我很有可能就是你要還的情債,債還了,咱們兩清了,下輩子就不會再見麵了,我們會變成真正的陌生人。”


    “了緣一詞解釋很多,不全是你理解的這樣。”


    林清淺歎了口氣,她歪著頭看他:“如果可以,我想做一場關於前世今生的大夢,想看看,如果真有上輩子,你到底是怎麽欠我情債的,能欠到與佛有緣,神佛都不收的程度,還想看看這輩子的結局……我是不是很貪心啊?”


    “你想太多了。”


    靳北笙抬頭看了眼天:“又快下雨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天氣預報這麽準的,說是陣雨,就真的隔一會兒下一場。”


    林清淺用手擋在他額前:“我幫你擋雨。”


    靳北笙笑了下:“掩耳盜鈴。”


    “總比沒有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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