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通寒暄後,沈國安才將目光轉向正躺在病床上裝死的唐沅沅。


    “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


    沈國安想這麽問來者,又感覺不合適,隻欲言又止地看著拄著拐杖的兒子。


    雖然他來之前,沈芝華特意囑咐他,好好看看未來兒媳婦是個什麽情況,但是現在看著人一頭紗布,跟個木乃伊似的,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麽相看啊。


    沈凡也意識到了目前的尷尬境地,他轉過身:“湯圓,我先帶我爸到我的病房休整一下,等會再介紹你們認識哈。”


    昨天爸媽就問了自己的傷勢,別的事情還不太清楚,他總得先打個預防針,不然萬一說了些什麽不合適的話,實在難以收場。


    唐沅沅連連點頭,忙不迭應承:“好的好的。”


    ……


    聽完沈凡講述的來龍去脈,沈國安歎了一口氣:“唐沅沅確實是個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對人家。”


    說完,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爸爸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想問什麽就問唄,咱們還搞這套?”沈凡有些好笑,催促道,“你到底想問什麽?”


    “那什麽……你高考前,不還照顧過一個小姑娘嗎?”沈國安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那個已經吹了?”


    沈凡怔了一下,他也沒想到,不過短短兩三個月,高考發生的事情,已經久遠得像是上輩子的。如果不是爸爸提起,他都快要完全忘記了。


    “嗯,我們的未來規劃不同。”沈凡不想再提自己的傷心事,含糊地應付了過去。


    沈國安理解得點點頭,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頭:“這就好,隻要不是腳踏兩隻船,你的決定,爸爸都支持。”


    沈凡有些好笑,揮開沈國安的大手:“爸?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花心大蘿卜?”


    “那倒也不是,主要咱們相貌擺在這,確實容易麵對一些常人難以遇到的誘惑。”


    ……爸爸是懂語言的藝術的。


    “咚咚咚”。


    沈凡正無語著,自己的病房被人敲響。


    “進來。”沈凡以為是醫生,高聲應了一句。


    宋晚凝推門而入時,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和沈凡一同坐在病床上。


    她捧著一個大大的果籃,有些尷尬地托舉著,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沈凡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沈國安先睜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地扭頭看向沈凡。那兩隻眼睛裏,一左一右,寫著兩個大字——渣男!


    這詭異的氣氛中,還是宋晚凝率先打破尷尬:“叔叔好,我是沈凡的同學,來看望他。不知道你們方便嗎?”


    不是前女友就好。


    沈國安舒了一口氣,上前接過果籃,熱情地將人請了進來:“方便方便,我去洗水果,你們聊。”


    私人醫院的高級病房有些像是一室一廳一衛的住宅。


    隻不過,這裏的客廳除了待客的沙發,還有一張大大的病床。而病房裏的那間臥室,則是提供給病人家屬的。


    沈國安拐進衛生間,將門虛掩上,立即打開水龍頭。


    “嘩啦啦”的水聲透過衛生間傳到客廳裏,顯示著沈國安不打算旁聽的意味。


    沈凡也沒想到,這幾天會熱鬧成這樣。他和唐沅沅的病房,都快要成菜市場了。


    宋晚凝本來就心情忐忑,自覺是厚著臉皮來的,沒想到開局就這麽不順利,居然遇到了沈凡的家人。


    她抿了抿唇,還是鎮定自若地坐了下來。既然她來了,就一定要帶著答案迴去。


    雖然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是一上來就問問題,還是讓宋晚凝有些不自在。令人尷尬的安靜橫亙在兩個昔日萬分親密的人中間。


    良久,宋晚凝才捏著手指,佯裝淡定地詢問道:“我在朋友圈看到你要訂婚的消息,怎麽這麽突然?”


    “哪裏突然?”沈凡沒有迴答,反而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宋晚凝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幾次張嘴、又默默合上:“對我來說,很突然。”


    “我以為,你最多就是跟唐沅沅戀愛,沒想到……你們會這麽快選擇訂婚。”


    宋晚凝構思了很多理由,無一例外的荒唐可笑,完全說不出口。她隻好將自己酸澀、憤恨的心情一覽無餘地坦誠出來。


    沈凡品出了這寥寥幾句話中的落寞、苦澀,但是他並不想將自己跟唐沅沅的事情,都對一個外人托盤而出。


    是的,外人。


    宋晚凝對現在的他來說,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外人。


    “你也說了,對你來說很突然。”沈凡頓了頓,“但對我來說,這是很順其自然的事情。”


    “我想,現在的我,應該沒有什麽向你解釋來龍去脈的必要吧?”


    明明是平鋪直敘的幾句話,沈凡的語氣也那麽自然、完全不像是在陰陽怪氣或者是可以奚落,但聽在宋晚凝耳中,卻是那麽的尖酸刻薄,令她險些繃不住,幾欲落淚。


    “是我唐突了。”她垂眸,忍了又忍,才略帶著哭腔追問,“我隻是好奇,為什麽人可以變得這麽快……“


    為什麽明明幾個月前,你還對我那般貼心、你願意為我付出那麽多、我們那麽親密無間;為什麽不過短短幾個月,你就能毫不留戀地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


    那些讓我念念不忘的過去,在你心裏,真的沒能留下一點點痕跡嗎?


    宋晚凝有太多壓在心底的疑問,她自知身份不合適,才脫口那麽一句話,又生生忍住了。


    本來在人家都已經確定要訂婚之際,她作為身份尷尬的前女友,還眼巴巴地過來,就已經很不合時宜了;如果她還要說出這樣不可理喻的話,實在是麵目可憎。


    宋晚凝吞下那些未盡之言,頓了頓,抬起略微發紅的眼眸,對上沈凡平靜如水的麵龐,一字一句地解釋:“我的意思是,祝福你們。”


    小時候,宋晚凝最喜歡看的童話故事就是《小美人魚》。


    小美人魚從巫婆那裏換來藥水、獲得了雙腿。可她在陸地上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非常痛苦。即便如此,為了吸引王子的注意力,她還是忍著劇痛,跳了一支舞。


    宋晚凝覺得,她的心似乎也在刀尖上舞蹈,以至於她用盡了全力,才能說出“祝福你們”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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