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祁蘅的筆停住了,迴想這一段時間.......


    他處理了虞虹,祁柏和林乘風,所有的算計和預謀;


    一切的一切,從何時開始,又是如何計劃,他一五一十的寫了下來。


    自己的那些心思和手段,他一字不落的交代了清楚,可寫到這些事的因由和自己的想法時,他隻覺得每一筆都像是刻痕,烙在心裏。


    祁柏曾經對他做過的事,他一點點的重新迴憶了一遍,痛苦的,屈辱的,樁樁件件再次體會,


    情緒翻湧時,他力透紙背,反複停筆,想要玉石俱焚的瘋狂一直挑動著他的神經。


    就算思及到此,再難也還能控製;


    可想到林乘風曾經看符珍的眼神,想到他那些對符珍冒出的,令人作嘔的想法和私欲;


    以及自己年少時,符珍每次和他離開時的背影,他就極近失控,恨自己當時沒能親手殺了他。


    符珍提到林乘風時,痛苦的夢語和對死亡的恐懼,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扔下筆,衝到浴室摔上了門,將自己關了起來;


    那些嫉妒,恨意,暴怒和血腥的想法,肆意蔓延在這狹窄的空間裏。


    黑暗中,當初那種被拋棄時的絕望又一次裹挾了他,想到符珍也許死過一次,林乘風手上染上了她的血,祁蘅就隻覺得自己要瘋了。


    他像是暴怒中被禁錮的野獸,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喘息,任由那些將他逼瘋的情緒在心裏肆意翻湧。


    他的思緒在逼仄黑暗的環境裏逐漸被拉迴到過去;


    眼前的環境逐漸扭曲,又是那間熟悉的病房。


    他心髒狠狠跳了一下,想起來了........


    他在精神病院,沒有人會來救他,再一次被人拋棄了。


    那個總是喜歡打斷他手腳,等他痊愈後,又反複打斷的醫生,這次被他戳瞎了一隻眼睛;


    而自己則被關了一周,除了每天給他灌三次水,什麽吃的都沒有,頭暈目眩,體力也幾乎快到極限。


    門突然被打開,白色的光亮照進來時,祁蘅眼睛被刺疼,微微眯了起來,再睜開......他看見那個被他傷了眼睛的醫生,


    他再一次穿上了令他恐懼的白大褂,臉上纏著紗布,身後跟著幾名護工,


    他聽見那人開口吩咐身邊的人,“把他拖到電椅上去,給這條瘋狗上一下電擊治療。”


    四肢被牢牢禁錮,但他其實早就沒了掙紮的力氣,聽到一個各種儀器設備輪番啟動的聲音,


    片刻後,五髒六腑霎時迎來痛不欲生的灼燒,他想要蜷縮起來忍耐都是奢望,電椅牢牢將他桎梏,徹骨的痛楚似要讓他百般體會;


    心肺和腸胃幾乎燒了起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中,他突然明白了一個可笑的道理,


    原來痛苦沒有極限,隻是各有不同而已,但每一種都足夠折磨。


    他全身肌肉處都因為極致的疼痛,而青筋暴起,全身被汗水濕透,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護工眼見著祁蘅幾乎隻剩半口氣了,立刻阻止。


    “再這樣會出人命的!!!”


    “這畜生弄瞎了我一隻眼睛!!!死不足惜!!!!”


    暴怒中的人根本不顧其他人的阻攔,持續的電擊還在逐漸加碼,讓祁蘅隻感覺唿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像火舌,嗆進喉管,燒灼著肺部,唿吸都成了一種痛苦。


    全身都鑽心刺骨的疼,像是在被人扒皮拆骨;


    但是聽到那憤怒瘋狂的怒吼,他覺得心裏格外痛快,盡管殺了我啊!穿著你的白大褂成為和我一樣的瘋狗!然後一起下地獄吧!


    他在電椅上扯出一個癲狂又瘋魔的笑,嘴裏的血沫不住的往外溢,猩紅的雙眼看向那個折磨他的人。


    他痛苦的嘶喊中伴隨著令人發怵的獰笑,迴蕩在整個電療室,讓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一眾‘醫護人員’緊皺著眉頭,用恐懼又警惕的眼神,滿臉複雜的看著他,像是見到了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住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是那個人......


    “院長!!!”


    隨著眾人的驚唿,一切終於都停了下來,


    祁蘅昏迷前聽到她說:“送到我的私人病房,暫時不許任何人給他麵診。”


    四肢百骸無一處不在痛,不知道陷在黑暗中多久,渾渾噩噩的意識才慢慢迴歸,感覺到自己躺在床上,


    被子很暖,軟軟地托著他無處不疼的身體,他輕輕歎了口氣,是病房嗎?


    “阿蘅!”


    他轉過頭看見了那個她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不是病房嗎?還是我在做夢?


    他腦子裏時間觀念有些混亂,眼睛酸澀,頭疼的厲害;


    祁蘅抬起手去抓她,卻真的握到了一片溫軟。


    “姐姐...?.......我在做夢嗎?”


    符珍紅著眼圈將他抱進懷裏,“沒有,我在呢。”


    “是嗎?那我不想醒了.........醒了你就不要我了..........”


    “我怎麽舍得,阿蘅你看看我,我就在你身邊。”


    祁蘅視線沒有焦距,眼眶中染上霧氣,他委屈的開口:“又來騙我........我很好騙嗎?”


    他緩緩閉上眼,再次昏了過去,眼淚從眼角滑落,符珍抱緊了他。


    薑淮給他打完針才鬆了口氣,“身體上沒事,小的傷口都處理好了;這一針藥量有點猛,估計要睡到明天下午了。”


    符珍點點頭,獨自留下來守著他.......


    幾個小時前,他們在門口聽到臥室裏巨大的動靜,有什麽東西被砸碎了,進來就發現他把自己鎖在了浴室裏。


    裏麵傳來驚天動地的打砸聲,撞開門後看到祁蘅倒在了地上,浴室已經徹底被砸爛了,那場麵實在令人震撼。


    符珍躺上床把人圈進懷裏,他緊蹙著眉頭,時不時嗚咽的哭聲,能感覺到他睡得並不安穩。


    “對不起阿蘅,都怪我,不該這樣一次次逼你,我們不治了。”


    “我也不問了,我們就這樣,我陪著你,我辭職和你一起待在家裏。”


    “姐姐不關你了,以後去哪都跟你在一起,瘋就瘋吧,我守著你好不好?”


    符珍眼淚落在他臉頰上,她現在隻想祁蘅好好的,去他媽的心理治療!


    她抱著懷裏的人小聲哭了起來,而原本應該昏睡到明天下午的祁蘅,卻緩緩醒了過來,他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著符珍,


    直到他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淚,符珍一怔,眼裏含淚的看著他。


    “姐姐........我沒事了......別哭.....”


    他還想繼續安慰她,符珍以吻封口,將他的話碎在氣息交換的唇齒間,他圈住她的脖頸,靠在符珍懷裏喘息,


    祁蘅朝她扯出一個笑,“別慌......不是你的錯......”


    他聲音聽起來格外虛弱,卻不肯睡過去的繼續安撫她:“姐姐......檢討我寫完了.......所以我們可以見了,你好不容易請了假,我一天........一天也舍不得浪費。”


    符珍眼淚掉的更兇了,看他難受成這樣,還笑著來哄自己,隻覺得心髒疼的窒息。


    “我們不治了好不好?阿蘅最乖了,姐姐再也不逼你了。”


    祁蘅搖了搖頭,目光看向她,“我想好起來.......不要辭職........我不想.......成為你的牢籠。”


    他困極了,累極了,卻在她哭了以後,硬抗著藥力清醒過來安撫她,


    “你沒有逼我........是我,是我自己選的,我願意的;我在努力了,別放棄我.....好不好?”


    符珍擦了眼淚不想他在擔心,親了親他的額頭,又吻到眉眼,忍著哽咽,輕聲哄他。


    “好........姐姐答應你了,不要撐著了,阿蘅乖,閉上眼睛睡覺好不好?”


    符珍把他圈在懷裏哄著,感覺到他身體緩緩放鬆下來,再次因為藥力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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