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華條新挑起一擔木工工具果然就來了華條新家,他說,剛才在華家莊向華算清請了假才來的。齊思思非常賢惠,又是遞煙,又是篩茶,讓華條新覺得來了沒虧。


    華條新不抽煙,把接過來的煙放在桌上,隻坐在那兒品幾口茶,然後把衫袖一卷,就開始工作。他要一條長凳架著鋸板什麽的,可是馬力家沒有,隻好到別人家去借。


    在馬力出門借長凳的間隙,齊思思依然客氣地過來添茶,華條新定神地看著這個生得眉清目秀的婦人,便對馬力陡生嫉恨,暗想:這個爛男人的豔福還不淺呢。齊思思見他看自己,有點羞赧地偏開頭,卻又不想失禮而冷場,隻好轉過頭來說,華師傅,打一隻木箱,還差什麽東西嗎?華條新把放在桌上的一支煙拿起來遞給她,答非所問地說,我不抽,你正好節省。


    我是特地準備一包香煙招待你的。她接過那支煙往才開封的那盒煙袋裏塞,未塞進,華條新趁機抓她一把,一種女性的溫柔令他感到迷惑而想入非非。


    齊思思將他抓她的手輕輕推開,臉上起了一絲紅暈,華條新朝她怪異地一笑,然後從她手裏接過活,把那支煙塞進了不那麽好塞的擠得很緊的煙盒裏,再還給齊思思。


    齊思思不要,說已經打開了,再退給雜貨鋪人家不會要,你還是拿著,自己不抽煙,可以招待客人。


    既然嫂子誠心給我,就收下。他忽然想到華家莊的華算清是個煙鬼,可以給他抽,順便把馬力做搬運工的工錢要迴來。他看這香煙是圓球的牌子,心想:可望事情圓滿,便放進了內衣荷包,手才抽出來,就見馬力搬一條長凳跨進堂屋,放下來,手一搓,拍一拍身上的灰,就問,還差什麽東西嗎?


    隻差兩個合葉,有沒有?華條新說。


    馬力愣了一下,想起木樓上有一隻破木箱,上麵的兩個合葉雖然生了鏽,但是還可以用。就說,有,我去弄。


    齊思思已走開,正在下廚,剛才被華條新摸一把的手感以及他色迷迷的眼神,讓她的心裏挺不平靜,這是不能讓馬力知道的事情,她和他彼此心照不宣,馬力不可能知道。


    這時,她見馬力上樓去了,又以添茶的由頭來客套地給他獻殷勤,其實茶杯裏的茶水還是滿的,華條新見齊思思來了,那雙眼睛又直勾勾地看著她說,嫂子,別客氣。


    說著他拿起茶杯喝一口,再讓她添上。齊思思說,你是客人,又是木匠師傅,怎敢怠慢?華條新色迷迷地一笑,卻不敢對她動手動腳,心裏疑著她那正在樓上弄合葉的男人。


    馬力在樓上敲得叮當響,一會兒就從樓上下來,將兩個有點生鏽的合葉交給華條新。華條新順理成章地幹起來,心裏對有些姿色的齊思思有好感,做起事來興致也好,鋸板、劈料、拉墨線、起刨花幹得順順當當,還不時窩嘴哼起民間流行的情歌調子。


    正在下廚的齊思思靜靜地聽著,也不時移步到廚房門口朝那小夥子偷看一眼。


    這些馬力都渾然不知,馬力見沒事兒了,就來到廚房幫著妻子動炊做菜,有葷有素。用柴火在豎起煙囪的灶膛、在垂著吊鍋的火塘弄了一個多小時,滿屋子就飄出一股誘人的肉香味,也就是湖藕煨肉的香味;醬麥燒肉的香味;桂皮鹵肉的香味;糯米蒸肉的香味,這些香味還引來了嗅覺特靈的狗子:一隻白狗站在堂屋門口,轉悠了幾圈,不敢進來。


    正在做事的華條新看見它,一跺腳,它就夾著尾巴逃走了,還能聽見它發出的不滿的哼哼唧唧的聲音。


    中午,馬力把那條長凳移靠牆邊,華條新把製木箱的木板略順了一下,齊思思把堂屋略掃了一下,滿滿的一桌菜就擺上了。


    齊思思挺細致,還在盆子裏倒一些溫熱水給華條新洗手,然後請坐。


    馬力把早已準備的一瓶燒酒拿到桌上與華條新淺斟漫酌,談今說古,興致頗濃。


    一會兒,華條新臉上就現出酡顏,齊思思還在客套裏給他夾菜,他瞅著齊思思,對馬力說,馬哥,嫂子既漂亮又賢惠,你真是有福之人嘞!


    馬力品一口酒,哈著氣說,華師傅,別這樣講,馬哥就是沒有福,要是有福還需要外出打工麽?


    你這麽講,我就不讚成了。華條新與他邊碰杯邊說,你外出打工一可以長見識,二是可以賺些錢。再說有這麽漂亮的嫂子,外出打工吃點苦也值哦!


    這話讓坐在一邊的齊思思聽了,心裏麻酥酥的,感覺這個年輕的木匠師傅還真會憐惜女人,禁不住瞟他一眼,華條新注意到了,卻佯裝沒有看見。


    齊思思這會兒連咽菜吃飯的動作也放慢了,生怕華條新說的話沒有聽進去。馬力拿起酒瓶還要添酒,華條新說不喝了,喝多了昏昏沉沉,這隻木箱子今天別指望打起來。馬力這才作罷。


    木箱打好後,沒錢請人上漆,馬力就把一套換洗的衣服什麽的裝進去,拎著踏上別妻離子的打工路。


    這是第4天上午,齊思思抱著孩子送他到火車站,臨上車時,馬力把孩子摸摸捏捏,有點舍不得放開,但還是放開了,放開之際又摸了一下孩子的頭,然後踏上旅客蜂擁的列車門,在車廂裏他在行李架上放妥了木箱,就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叫一聲馬奔。


    抱著孩子的齊思思正在站台上走動,聽到叫聲就站住了。馬力看見爸爸在火車上,當然他還不懂得這個能夠承載好多人的硬梆梆的龐然大物就是火車,但他意識到爸爸就要離開他了,在媽媽的懷裏,他本能地掙紮著要爸爸,繼而哭起來了。


    此時,“嗚——”的一聲鳴叫,火車“歇斯底裏,歇斯底裏”地啟動了,這個聽起來振聾發聵的聲音淹沒了孩子的哭聲和所有細小的聲音,但縮迴頭仍巴在車窗口的馬力能看見孩子眼裏湧出的淚花,還有那雙他撫摸過許多次的紅潤圓實的小手正指著自己——指著車窗裏的爸爸,這讓馬力一陣心酸,他的淚水也差點湧出來了,他第一次體驗到了離別家眷的那種戀戀不舍的滋味。


    列車漸行漸遠,車速由慢到快,齊思思抱著孩子尚未走出站台,列車就駛出了車站,隻留下一個長長的尾巴,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眨眼間就閃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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