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熱帶地區,下了大雨,並不寒冷,氣候挺暖和,極適合蟲子孳生,一些蟲子也寄生在一介武夫的毛皮中,它龐大的身體經常發癢,便找有樹或有牆的地方擦。


    那次,一介武夫把寬大的腹壁摁在一麵頹牆上擦著,擦著,忽然掉下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跟在它後麵的艾茹讓一介武夫走開之後,仔細一看,才認清楚那血肉模糊的東西是一隻小壁虎的屍體。


    止癢之後,一介武夫繞過頹牆走進林子,艾茹仍跟在後麵。她想起那隻被它擦死的小壁虎,便生起一絲憐憫,也不管一介武夫懂不懂她的話,隻數落:畜生,你擦牆都殺死,以後可要注意。


    話音剛落,隻見林子那邊走來一大一小兩個身披袈裟的和尚,大和尚瞅著樹下的大象目不轉睛,小和尚看稀奇樣地東張西望。艾茹向來對僧人有好感,她奶奶信佛,經常拜佛供奉佛菩薩而得平安。僧人更是拜佛供奉佛菩薩,而隻有佛菩薩才真能夠超度眾生救苦救難,僧人修行得好,最後就能修成正果。


    艾茹念及此,手掌合十,口念一聲阿彌陀佛,對山路上迎麵走來的兩個僧人親切地說:二位高僧大德,我想請你們到我家吃頓齋飯,我奶奶也信佛。


    那個小和尚覷著艾茹講:我不是高僧,我師父才是高僧。年長僧人瞪了小和尚一眼,合掌道:阿彌陀佛,貧僧有禮,謝謝施主一片好意,我們正在趕路,要到前麵一個山村做法事,齋飯就免了。


    艾茹看著年長僧人和小和尚下山,走近頹牆時,忽然不走了,口裏念著什麽。她隔得較遠,聽不清楚,便好奇地下山,蹲在一邊聽兩個僧人對話什麽的,一叢灌木正好遮住她的身影。


    她透過枝葉隙罅窺視兩個僧人的行為舉止。年長僧人忽然在頹牆邊蹲下身子,用一張紙包裹小壁虎那血肉模糊的屍體,他站起來對小和尚說:我們把它安葬在山上吧!


    小和尚不解地問:師父,一隻死去的小壁虎你要管它幹嘛?年長僧人說:小沙彌,你不要多言,照我說的辦就是了。小和尚沒有再問什麽,就返迴山間,折一根柴棍,蹲下來,刨一個土坑,刨畢,走過來的年長僧人將小壁虎的屍體放進去,掩上土,邊掩土邊說:可憐的小生靈,我佛慈悲,渡你亡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小和尚也跟著念,年長僧人止念,他也止念。年長僧人就告訴他,說這隻小壁虎是山上的那隻大象擦死的,其中還有一段孽緣,過去世,那隻大象是蜘蛛,卻被這隻壁虎吞吃了,這隻壁虎老死後再投生壁虎,恰好蜘蛛的靈魂投生成大象,就這樣的陰差陽錯,小壁虎未能逃脫被大象在牆上擦死的厄運。小和尚問:是不是過去世的蜘蛛在報複現世的壁虎?


    不!是一種因果律的作用。阿彌陀佛。年長僧人對小和尚說,我們趕路吧!


    此刻,趴在灌木叢觀察的艾茹站起來,走到年長僧人麵前,施禮道:長老,您剛才說的一番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照你那麽講,我看護的大象有罪過是不是?


    施主,隻要你訓導大象多行善舉,可消除孽障。


    艾茹還要說什麽,年長僧人道:施主不必多言,你看護大象要緊,我們趕路也要緊。阿彌陀佛。


    艾茹把年長僧人的話記在心裏,她認識到,也相信她的那隻大象是因為累世做多了壞事、惡事,才隨業流轉,變為畜生,若要來世轉生人身,必須多行善舉。為此,艾茹每次到熱帶叢林裏放牧大象,一看到肩挑背馱的,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她都讓大象幫忙馱運。


    這樣艾茹很知名,大象也很知名,尤其把一介武夫喊得整天價響。這樣喊,在人們的心目中不再是調侃的意思,而是褒揚的意思。有的人知恩圖報,見艾茹讓大象給自家馱運東西,便要給運費,艾茹拒收。她說,這是一介武夫的功勞,我讓它做義工,讓它積善行德,成為人類真正的朋友。


    於是,有人弄來大象愛吃的鮮菜什麽的犒賞它,還有的請裁縫店製作一條繡有“人類好朋友”字樣的軟緞綬帶披在大象脖子上。


    大象通人性,高興得把鼻子卷過來輕輕舔拭,它分明感覺到這是珍貴的東西,讓看護它的艾茹也為之自豪。


    艾茹坐在大象背上也拉著那條綬帶嚷道:一介武夫,這是人類對你最好的獎賞哦,你以後要發揚光大,人類還有更好的東西獎給你。


    披著綬帶的大象格外顯眼,許多人都知道艾茹給它取的名字,見了它,像喝彩一樣叫起來:一介武夫。


    由於看大象,總能看到緊隨大象的艾茹,艾茹生得麵容姣好,烏黑的頭發修長地垂至後背,胸前的一對小兔圓圓地凸起,顯得更有魅力。當有人直勾勾地盯看她那個部位時,她總是靦腆地移開目光,或拍著大象的背部說:一介武夫,我們走吧!到叢林的家園裏去。


    大象聽她的話,揚起長長的鼻子拖著長腔叫一聲,像與大家告別。


    之後它便馱著艾茹朝熟悉的叢林走去。叢林裏有豐盛的草料、汩汩流淌的清泉,樹枝上、草叢間還有唧唧鳴叫的鳥兒。坐在大象背部的艾茹有些興奮,便仰著臉,天上的太陽光透過樹的縫隙正好照在臉上,讓她的眼睛有些發花,鼻孔也有點發癢,“撲哧”地一響,一個噴嚏打出來,大象像受到震懾,它突然加快步子,艾茹差點從象背上滾落下來,連忙說,慢點,一介武夫。


    大象這才放慢腳步,它許是口渴,偏偏朝林中的那股清泉走去,其間經過一叢綠蔭如蓋的大樹,艾茹總能聽到林子裏鳥兒拍翅的聲音,她熟“聽”無睹。


    忽然一綹白花花的東西從空中掉下來,她偏開頭,身子卻來不及躲閃,正好落在她伏著的背部,是什麽呢?她反手一摸,竟是粘糊糊的一砣鳥屎,她慍怒地朝那林子裏啁啾的鳥兒罵幾句土語解恨,然後從大象背上跳下來,因為那一汪山泉已然在大象的鼻子底下,大象正在飲水解渴。


    艾茹蹲下來,洗了手,脫下外套,又蹲在泉水邊洗那背部的鳥屎。忽然聽到背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迴轉頭看,一個身著紅t恤衫的中年男人色迷迷地看著她。


    她有種不祥的感覺,站起來說:你是誰?她麻利甩淨手上沾帶的水珠,那件外套上的鳥屎尚未洗淨,她就往大象背上一搭,大象喝夠了水,漫步泉邊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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