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劉亟生就放出話風出去,誰願意抱養他的孩子就讓誰抱養。像做廣告一樣,很快從村裏傳到村外,傳得沸沸揚揚。但兩三天都沒有人問訊。由於孩子不能與瞿莉相處,這幾天,瞿莉就在娘家住,不讓孩子吃奶,兩個奶子還脹鼓鼓的,過後,奶水就築轉去了。


    那天她從娘家迴來,發現還沒有人來抱養孩z,有些發急,因為丈夫一人在家搞得淩亂,大人和孩子邋裏邋遢的衣服堆在那裏還沒有洗。


    正憂慮時,她看見一個白發老婦拄杖從村外趕來,肩上還斜挎著一個布包,老婦走進劉亟生家的堂屋,看著劉亟生懷裏抱的嬰孩正露出甜笑,兩個酒窩漾著歡樂,便說,我一生沒生人,想要個孩子。劉亟生盯著滿臉皺紋的老婦看,突然想起來了,她就是早年死了男人的豆腐坊李大媽。


    他揣測:李大媽雖然不再做豆腐生意,但原來賺了錢,算得一個闊綽老人,就試探著說,我家嬌貴是個女孩,又不能給你家續香火,你抱養幹嗎?


    李大媽說,我認為男女都一樣,還認為抱養女孩子心痛些。李大媽還說了些非常想要抱養嬌貴的話,並且坐在一把呢呃作響的竹椅上,將拐杖放在一邊,讓劉亟生把孩子給她抱,她看著孩子粉嘟嘟的臉蛋很高興,將肩上挎著的那隻布包取下來遞給劉亟生說,這一袋米送給你家,孩子我願意抱養,你給我送到家吧!


    劉亟生不想要這一袋米,心想我的孩子再命賤,也不至於隻值一袋米的錢吧!就拐著彎兒說,就算我把孩子給你抱養,也不行哦!你這麽年紀了,連自己都要人照顧,還有能力養孩子麽?


    李大媽見他不肯接過那袋米,說這個你放心,我們那個村有許多健旺老人,他們說,隻要我能抱迴一個嬰孩,都會幫我照顧、撫養。劉亟生無話可說。瞿莉早就站在門口沒有說話,外麵是陰沉的天,像她的心情,她之所以不說話,是因為忌諱孩子,怕沾上了晦氣。


    堂屋裏,李大媽還從身上摸出10塊錢來給劉亟生,劉亟生不要,嫌少。他幹脆攤牌:李大媽,你這袋米還是背迴去自己吃吧,10塊錢我也不要。如果你真想抱走孩子或者我把孩子抱出村,送到你家去。可是我有個想法。


    李大媽插話,你說,什麽想法,盡管講。劉亟生笑著說,你沒有生過人,當然就沒有懷過孩子,你知道懷孩子的難處麽?就算我將孩子送你抱養,我妻子不會答應哦!她十月懷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李大媽問,你是什麽意思?劉亟生尚未迴答,李大媽懷裏抱的孩子,嘴一扁,就哭起來了。劉亟生說,這樣吧!十月懷胎,每月按100元的辛勞費算,你得給1000元錢,我馬上把這孩子送到你家去。李大媽不答應,將孩子塞迴劉亟生,離坐,背起那袋米,拐杖出大門走了。


    瞿莉走進屋怨尤著說,讓她抱走多好,這孩子八字與我的相克,留在家裏養,家裏不安寧。劉亟生不聽她的,瞿莉說,有孩子在家我不能迴家,不能迴家,家務事沒人做,你看。


    她指著堂屋旮旯裏堆放了多日的髒衣服。劉亟生感覺妻子沒有說錯,還是想把孩子給李大媽抱養,可是他脾氣有點強,說過要李大媽給1000元錢的話又不想收迴來。


    這會兒,他想到弟弟劉亟活是個單身漢,就打算把嬌貴寄養在他那裏。劉亟生這麽想也就這麽做,他把嬌貴抱到劉亟活那兒去,劉亟活本來懶,哪能養孩子?正好,他和村裏一個寡婦纏上了。


    那寡婦叫馬桂珍,心眼好,讓劉亟活要了孩子,說以後,由她幫忙代管。馬桂珍也是死了男人,又沒生人,就與亟活將就著過日子,說是幫忙看管嬌貴,其實全部由她代勞。


    此後,迴家的瞿莉與亟生過著和美的日子。亟生有點重男輕女,總希望瞿莉給他生個男孩,在做房事時,他努力把這個意識貫徹下去,夫妻倆在一起雖然很幸福,但是這事兒又給瞿莉造成壓力,她總擔心再懷孩子還是女胎。


    每當看見鄰居家夫婦牽著活潑可愛的男孩在清明祭祖的日子,走向那片長滿茂林修竹的祖墳山,這種感覺尤其強烈,認為不生個男孩傳宗接代就對不起劉家的列祖列宗,而且男人也會常常念叨,說她是一隻不會下公蛋的母雞。


    瞿莉在思想上仿佛給自己施壓,久而久之,下身隱隱作痛,直痛得不能行房事了。劉亟生就帶她到鎮上醫院檢查,發現她長了一個子g肌瘤,要切除。


    瞿莉又越發緊張,在轉至縣城大醫院做手術的那天又作過檢查,醫生把一個不幸的消息悄然告訴劉亟生,你老婆下身的那個瘤子帶有癌細胞,要連同子g一起切除,不然就有生命危險。


    劉亟生非常吃驚,也沒有主張了,就隨口說,按醫生的意見辦吧。醫生即刻讓他簽字,他把簽字的筆放下後,歎了一口長氣,說完了,甭說生兒子的話了。此刻他望著牆上一幅一兒一女一枝花的計劃生育宣傳畫,發出一陣苦笑。


    瞿莉做手術後,在醫院住了一些日子,尚未到出院的時間,就出來了,她發現丈夫明顯對她冷淡,這個她當然理解,切除了子g,意味著從今以後會失寵於丈夫。更讓丈夫,也讓她煩惱的是做手術治療,花去了家裏5、6年的積蓄3萬餘元。


    這3萬餘元,是她和丈夫種植苧麻辛辛苦苦賺來的,現在因為她的原因,把這些錢都送進了醫院。她迴到家,不開心,丈夫也陰沉著臉一聲不吭。瞿莉開刀後,沒有全部恢複健康,幾乎不能做過重過繁的家務,成天大都是除了躺,就是坐,偶爾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自己的心情一樣鬱結不開,她便悄然發出一聲歎息。


    劉亟生不願意陪她,總在外麵轉來轉去的溜達,鄉鄰問瞿莉嫂病情麽樣,他言不由衷地支吾一句,沒事。或者哼一聲,似是而非地迴答,或者反問,做了子g切除手術,就算好了又麽樣?比一個病人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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