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司畜神收了大網,老鴰魂魄進去正要禮拜轉輪王,轉輪王未及注意,責令隨著跟進大殿的一群雛鴉趕快退出,並吩咐司畜神領著它們再去別處投生。


    一隻略大的雛鴉迴過頭來問:大王,我們能否轉胎投生它物,不再為鴉?轉輪王道:休得胡言。你們一夥托生烏鴉未及成活,便是鴉緣未了,今再去托生鴉身,乃是投緣。


    那雛鴉不肯離去,且噙淚哭泣、數落:大王有所不知,鴉為不吉祥鳥,生在陽間不受人們歡迎,而被詛咒,還會險遭獵殺,困厄重重。


    走出殿門外的其它雛鴉也都轉迴頭,一齊向轉輪王跪拜:大王,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要求不高,橫豎都是托生鳥類,何不讓我們投生為喜鵲什麽的吉祥鳥?


    轉輪王見此走出殿外,彈去禮服上的微塵,然後揚起左臂,張開手掌,一會兒,五個指頭變為五棵大樹,樹上滿是烏鴉,有的在天空盤旋,翅膀拍打得撲啦啦地響,有的歇在搭了窠巢的樹椏,呱呱地叫;


    眨眼間,轉輪王的右臂也豎起來了,那五個指頭變為五幢房屋,並列延伸為自然村落,村落裏的人一出門就看見烏雲般的烏鴉在屋頂上、樹梢上飛來飛去,無不感到恐怖,仿佛會發生什麽禍事,便讓人對著天空放銃,把這裏的烏鴉統統嚇走;還派人爬上大樹,把樹頂上枯枝搭建的鴉巢或點火焚燒或用木杖戳墜,仿佛這樣做,就會避免禍事降臨。


    雛鴉們看到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景,甚是惶惑。一會兒一切都消逝了,眼前站著的是麵貌威儀的轉輪王。他說:剛才的情景你們可都看見了?你們知道嗎?那些搗毀鴉巢的村民,都是過去世的你們,現在該輪到你們投生烏鴉了,也讓你們嚐一嚐做烏鴉被人詛咒、驅逐、虐殺的滋味。作為管理眾生轉世的第十殿領班,我沒有權力要哪位投生什麽?該投生什麽,是你們的孽緣牽引,我無法改變你們投生的去向,隻能履行這天定的公職。說到這裏,轉輪王把手一揚,示意跪著的雛鴉們平身,之後接道:就本王來講,唯願你們都脫離畜生道,輪迴到人道,或比人道更優越殊勝,一個個成仙成佛,可能嗎?那是需要修行的,就我轉輪王這個職位,相差神聖的仙佛境界都還遠著呢!


    轉輪王又返迴內殿,雛鴉們仿佛有了某種感悟,悄沒聲兒地離去,隨司畜神走過陰陽界,轉世到畜生道中生成該生成的物種。


    此刻,老鴰魂魄麵對轉輪王虔誠地施了一禮。轉輪王說:本王知道你的來意,不就是要來訴苦嗎?我告訴你訴苦也沒有用,你是自作自受?


    老鴰魂魄哭喪著臉講:大王,你有他心通、天眼通等多種神通,你應該清楚,我生活在叢林家園,李貴生活在村落人間,我與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對我那般苛刻,窮追猛打,弱肉強食,弄得我家破人亡,我沒有他求,唯望大王開恩,讓我輪迴轉世為強者,為此報仇雪恨。陽世陰間都講因果,我報仇雪恨也是因果使然,並不過分啦!


    在殿堂上正襟危坐的轉輪王聽了這番哭訴,哈哈大笑,然後望著老鴰魂魄揶揄道:你講得非常有道理,隻是本王對你轉世為強者報仇雪恨的要求無能為力。你不是相信因果律嗎?


    老鴰魂魄點頭,屏息諦聽。


    轉輪王說:過去世,你是一個漁民,捕撈了一條鰻魚母親,你把它放在鍋裏烹飪,不但它被煮死了,連滿肚子尚未降生的鰻魚仔也都被煮死了,它肚子裏的鰻魚仔成千上萬,也就是說那次死亡了成千上萬的小生命,你既然相信因果律,請你想一想,就那一次你造的殺業多重?後來那條鰻魚陰魂不散,幾經轉世消孽繼而投胎變人,而你因為作惡太多,便輪迴成扁毛畜生,變成了老鴰,如今,那個由鰻魚變人的家夥正好來尋仇報複,所以與你過意不去,也弄得你家破人亡。現在你想輪迴成強者報複他,雖然未來世有可能得逞,但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就此作罷,一忍為高。


    大王所言確有道理,鴉民謹記在心。老鴰魂魄又跪拜施禮:承蒙大王指點,鴉民從此休心,不再企圖報複。隻是我的那些鴉仔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它們要報複,我可沒有辦法阻止哦!


    誰作孽誰受罪,與你何幹?轉輪王說:你輪迴扁毛畜生的孽緣尚未了結,但做了扁毛畜生也不是完全不能修行的哦!


    當下,本殿鬼役將一遝投生帖置於案前,轉輪王摭取遞給老鴰魂魄,老鴰魂魄得之出殿隨緣投生而去。


    在江南丘陵地帶有一個觀音禪寺,早晚課的和尚以誦經為主。到了日中常有和尚走出寺院逛逛,或到菜園裏澆水、施肥,或伴鬆打坐。


    忽一日,虛雲和尚課了一陣《金剛經》,便挑一擔木桶走出寺院,踏著條石疊成的路徑到寺院南端的村舍尋水井打水。正途經一叢刺蓬,聽到唿嚕嚕的響,定睛看時,一隻白鵝正與一隻黃鼠狼打鬥,互不相讓。


    白鵝踢踏趾蹼,騰起氣勢,黃鼠狼不敢輕舉妄動,企圖張嘴咬其曲項,卻難得投機。虛雲和尚突然憶起昨夜夢中所見,一隻由老鴰魂魄托生的白鵝與一隻黃鼠狼打鬥時求救於他。現在見此情景,便知端倪,遂生憐憫眾生之心,既不讓白鵝受害,也不傷及黃鼠狼。


    他驀地放下水桶,朝正在對峙、僵持的白鵝和黃鼠狼合掌,念一聲阿彌陀佛,那黃鼠狼掉頭就溜走了。那白鵝卻揚起潔白如雪的脖頸,用圓潤的嗓音唱一個喏,分明是感恩虛雲和尚及時到來化解這場殊死角逐。


    虛雲和尚見白鵝脫險,便舒心地擔起桶繼續朝村舍下邊走,挑著滿桶水轉來時,見白鵝等候在寺院的門邊又朝他歡快地唱個喏。


    虛雲和尚會心地說:白鵝居士,菩薩保佑你平安大吉哦!


    自此,這隻白鵝天天到寺院門口駐足聽經,曲頸高昂,仿佛在瞻仰更加高大巍峨的寺院門樓。在聽經間隙,它隻在附近的竹叢和灌木間覓些素食充饑,從不走遠。甚至到了傍晚,也忘記迴到山下的村舍蓄籠。


    它家的主人叫劉穀殊,那次太陽落山後,滿院禽畜都已入籠歸圈,唯獨不見那隻白鵝,正要急著出去找,隻見虛雲和尚站在院門前,他身後是那隻白鵝。


    虛雲和尚迴過頭說:白鵝居士,你也該迴家哦。


    那白鵝會意地嗄嘎叫兩聲,便走進了院子。


    劉穀殊望著虛雲和尚奇怪地問:你這個出家人,什麽時候,把我家的白鵝馴服得這麽聽你的話。


    阿彌陀佛!施主有所不知。虛雲和尚道:你家的白鵝有佛緣,每天都跑到山上寺院門口聽經。


    真有這等事?劉穀殊不解地問。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虛雲和尚話畢,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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