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皮霜心裏隻有這個修鍾表的姑娘,她就是眼前的徐鈺。徐鈺知道皮霜就要入伍了,特地放下手裏的活兒到村裏來看他,正好在大山環拱的村口碰見他了,她非常激動,以致兩腮泛起紅暈。皮霜忽然感到自己不是讀書人怎麽變得如此迂腐?


    他對徐鈺說:對了,現在有的是時間,我們何不到無人幹擾的密林耍一耍?見徐鈺緘口不言,皮霜說:你這是默認了吧!他一手持獵槍,一手拉著她的手往密林中鑽去。


    在一個叫不出名的山窪處,有一片綠茵如毯的草地,草地旁有一棵他們叫不出名來的長得畢挺的大樹,大樹從根部開始就被修長的青藤纏至樹頂,還伸出一段細嫩的藤條指向瓦藍的天空,仿佛還要纏住什麽,可惜什麽也纏不住了。白雲、翠鳥從它的尖端戲謔似的撩撥而過,卻不再迴頭。


    皮霜望著這藤纏樹的景致,問她我是樹還是藤?徐鈺說你應該是樹。


    那麽你是藤,咋不纏我?皮霜這麽講,徐鈺羞紅地低下頭。皮霜把獵槍靠在那棵叫不出名來的大樹根部,然後解放了似的朝徐鈺作一個抒情的蹦跳,順勢抱住她的腰肢,輕聲說:算了,現在我和你作個交換,我是藤,你是樹,我來纏住你這棵美麗的風景樹行不行?徐鈺依然不吱聲。


    皮霜便不規矩地在她的身上撫摸,撫摸一些敏感的部位,諸如經過肚臍下的一條緩坡,遊走在泉水叮咚水肥草美的地方,徐鈺就伸手使勁把他的手掰開,如果較勁,她當然掰不開他的手。他佯裝輸給她,又嘟起嘴唇蓋印似的吻她嫵媚的臉,她連連後退,當櫻紅的唇瓣正要與他接吻時,驀地訇的一聲,那支放在無名樹根部的獵槍絆響了。


    徐鈺嚇得顫栗著,偏開脖子嘴裏不停地說:皮霜哥,別在這兒玩,這槍聲是對我們的警示,還是走吧!皮霜放開她,本想在這裏攻破這個姑娘身體上的最後防線,隻因獵槍響了,他心裏也唐突起來。轉身拿起那杆獵槍說:我們到另一片更幽靜的林子玩耍吧!徐鈺搖頭,之後說:我的心還在跳。


    皮霜沉吟一陣說:那麽還是照開始說的,我們今天黃昏在村後柳林裏約會吧!徐鈺點頭。皮霜擔心有變,說來,拉個手。於是在這個剛才響起獵槍還籠罩著恐怖氛圍的密林中兩個異性的指頭緊緊地勾在一起。


    可是暮雲璧合,玉兔初升時分,什麽也沒有帶,隻帶來了一顆心的皮霜,在柳林裏等了許久,卻不見徐鈺來,他患得患失地望著柳林外的每一個晃動的影子,都不是徐鈺的影子,因為沒有一個影子朝他們約定的地點移動。


    他甚至有些氣惱,又再耐心地等了一陣,柳林裏還是響著淅淅瀝瀝的夜風。他失望了,然而他是一個不肯認輸的強人,他打算把徐鈺找來,便快步朝鎮上走去,鎮上燈火輝煌,有賣夜宵的攤點,弄得空氣中洋溢著一股誘人的香辣味。


    這裏有依然像白晝一樣敞開的大超市,琳琅滿目的貨物吸引著許多顧客流連往返,左顧右盼。然而皮霜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他隻惦記著徐鈺,朝徐鈺經常修鍾表的攤位走去,果然徐鈺就在那裏埋著頭就著燈光修一塊手表。


    皮霜悄然走到她身後,她修長而泛著黃金亮色的發絲披掛在身後,把兩肩都遮蓋了,越發顯得雅致而迷人。


    皮霜把嘴唇湊近她耳畔,輕輕地說:徐鈺,你怎麽失約了?徐鈺驚詫地迴頭,見是皮霜,便鎮定自己,並且停下手裏的修理工具望著他說:太對不起了,幾個顧客等著來取表,不敢怠慢嘍,顧客是上帝。我打算幹完了再去,誰知拿起工具不順心,搗騰這麽久,還沒有修好。


    那麽你不準備到我們約定的地方去嘍?皮霜陰鷙地看著她。她說:是哦,你不來,我還真把約定的事兒忘記了。


    哪裏?你心裏根本沒有我。皮霜繞到她麵前,一副責怨的樣子。


    徐鈺心裏非常矛盾,白天在密林中幽會時那一聲槍響,她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認為那是不祥之兆。再迴憶皮霜狂妄的舉動,感覺他過於草率。傍晚她朝柳林的方向走了幾步,又返迴去了。剛才她這麽迴答,分明是搪塞,要說修鍾表嘛,天天都修不完,不在乎這會兒修。


    這時,皮霜說:我馬上就要到部隊去,你再怎樣忙,不至於晚上也騰不出一點時間與我交流,我可是對你一片忠心哦。徐鈺是個心腸軟的人,聽了花言巧語就被迷惑了。隻見她立馬收拾東西,把鍾表櫃鎖起來,對他說:走,我們到柳林裏逛一逛。


    一路上,皮霜與徐鈺並肩而行,他總是挨著她,太近,像要占什麽便宜似的,有時還將手臂環過她的背後,徐鈺有點提防,說我才認識你,還不了解你,你不要和我靠得太近好不好?


    沿路有夜蟲的叫喚聲,也有遠處傳來的機動車的響聲,但這裏依然寧靜,皮霜要把氣氛製造活躍一點,說你是不是思想太古板?我是因為喜歡你才與你挨得近,還恨不能一口吞下你嘞!誰叫你長得這麽漂亮?


    聽到這話,徐鈺感到肉麻,她頷首不語,之後想出一句話來:比我漂亮的姑娘多著呢,為什麽不找她們?皮霜活絡地搡她一把:誰叫我和你有緣分?和她們沒有緣分,就不能走到一塊去。


    緣分。徐鈺忽然想起來,說你不是與馬倩有緣分麽?怎麽不去找她?她說著,就拐過了幾道彎,漸漸地進入柳林,黑黢黢的一片。到了這種有些陰森的地方,皮霜的膽子放大了。


    他說:我與她沒有什麽事,根本就對她不感興趣,隻對你感興趣,所以就與你幽會。他把環在徐鈺脖子上的手突然收攏,使她整個兒掖在自己的懷抱。


    徐鈺說:不要這樣。她推開他那雙己逐漸環住自己腰肢的手,但他不鬆開,徐鈺生氣地說:不行,你這樣對我太草率,將來你有可能像拋棄馬倩一樣拋棄我。


    我決不會。皮霜說著,就鬆開了手。


    兩人似乎弄成了僵局,徐鈺呆立在那兒,心裏非常猶豫。皮霜對她欲擒故縱,幹脆離開她,走到柳林一邊略高的土坎上,衝著她講:你知道我對你一片忠心,如果你對我不願意,或者看不起我,那麽你可以走,我決不勉強你。


    徐鈺心裏拿不準該怎麽做才對,但有一點是拿得準的,那就是並不討厭他,甚至還有點欣賞他這個即將入伍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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