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周馥就接過楊尊旭的話茬,員外,別喝了,恐喝多了說出胡話來。您想哇,奴家出身卑賤,蒙員外抬愛,有幸鞍前馬後侍候員外,哪裏配聽員外說出那等話來?


    正喝得起興的楊尊旭越發顯得張揚,一手拿酒杯一手拉著周馥溫軟如玉的纖纖素手說,有什麽配聽不配聽的,我楊員外就是喜歡你。來,再陪我喝一杯。


    周馥哪敢違逆員外?隻好端起坐前桌麵上的一盅米酒喝下。楊尊旭再要她陪喝時,兩腮飄紅的周馥婉拒道,員外可以多喝,奴家不能唱多了,要是奴家喝多了,就不能照顧員外了。


    最初由門客轉為家丁現已升為管家的向幫達也在這兒陪酒,他覺得周馥說得在理,也勸道,員外,您可以多喝,喝醉了都行,周馥可不能多喝。若要她多喝,喝醉了,還真不能夠照顧您了。


    楊尊旭已是半醉半醒的狀況,比真正酒醉心明的人還要明白得更有分寸,他當下把酒杯朝桌上一撂,說我也不喝了。因為心裏喜歡周馥,故意在麵前晃蕩著身子。向幫達本想去扶,定睛一看,看出端倪,知道楊尊旭是裝的,就望著周馥以命令的口氣說,還不快點扶員外到裏邊廂房去休息?


    周馥本來有點怕羞,畢竟男女有別,而且當著這麽多在此會宴的門客和熟人,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向幫達這麽一說,她就有了勇氣,況且夫人不在場,她就扶著裝醉的楊尊旭出了餐廳,朝走廊北邊的廂房走去。


    到了廂房門口,原本扶住楊尊旭的周馥反被楊尊旭扶住,不,不是扶住,他突然伸出雙手一把摟住周馥細軟的腰肢,示意她從自己長袍裏邊的荷包裏抽出一片鑰匙,打開廂房吊鎖,然後,他將周馥甩在一張鋪著碎花錦被的牙床上,繼而反轉身將門扣兒紀上。隨後,巫山雲雨,兩情相悅,不在話下。


    做過那事之後,楊尊旭就在牙床上沉沉睡去,還打著鼾。周馥卻睡不著,心裏恐懼。真是越怕的事越容易遇到。驀然,廂房關緊的門被咣咣地敲響,繼而是一個女人的叫喊聲,把門關上幹嗎?快打開、快打開……


    周馥慌了,叫門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門外是夫人姚靚花,她麻利將自己尚未穿好的衣服穿上,由於內心慌亂,手也不聽使喚了,竟然把對襟扣子扣錯了一枚,本是第三枚,扣到第四枚的布眼兒裏了,她還渾然不知。


    隻連忙將正在酣睡的楊尊旭袒露的身子用被單蓋上,然後就去開門。門外的姚靚花還在叫喊,還在敲門,從叫喊聲和敲門聲聽得出來,姚靚花已經不耐煩了,在發牢騷了。


    這當兒,周馥走過去抽開門閂,吱呀一聲門開了。站在門口的姚靚花柳眉倒豎,朝周馥瞟一眼,謔地進了廂房,見楊尊旭像死豬一樣躺在牙床上酣睡,並且一身酒味,似乎明白了什麽,還是疑惑打量著。


    她尚未說話,周馥就自告奮勇地講,夫人,老爺今天喝多了酒,因夫人不在場,管家吩咐奴家來照顧老爺,照顧不周,甘願接受夫人的懲罰。


    姚靚花沒有迴話,看著周馥那枚扣錯了位置的扣子一陣冷笑,然後說,死丫頭,為什麽,遲遲不開門,是幹了醜事心裏發慌吧?


    沒有哇!周馥故作鎮定地說,我不慌哇,我是給喝高了的老爺擦汙保潔才動作遲緩了,對不起、對不起。


    姚靚花伸手指著她那扣錯了位置的扣子說,你不是心裏慌亂,會把扣子扣錯嗎?


    周馥微微低頭一看,果然把扣子扣錯了位置,她麻利將它解開扣正,一時想不出恰當的話來說服姚靚花,而且兩腮在悄然漲紅,這也讓姚靚花觀察到了。姚靚花又怨恨地問,你臉紅什麽?一定有鬼。


    周馥心慌,繞開話題講,奴家有罪,沒有提醒老爺,讓老爺喝成這個樣子,還請夫人饒恕。姚靚花“哼”了一聲,不愛聽。她望著頭靠在枕頭上正在打鼾的楊尊旭,走近床沿把床單撩開,發現楊尊旭全身赤裸,又見一半壓在他胯下的褲衩底部有濕印子,就全明白了。


    姚靚花十分氣惱地將那褲衩拉出來,撩起來的被單又蓋上了。她將拿在手裏的褲衩仔細瞧,敢情那濕印子就是一塊粘糊糊的尚未幹透的精斑,便衝著周馥叫喊,死丫頭,你來看,這是什麽?


    周馥當然明白,這是楊尊旭與她風流快活之後,她抓起楊尊旭丟開的褲衩朝自己的私處擦拭了的尚來不及處理的痕跡。此刻,周馥僵在房間不動,越發耳麵鮮紅。


    姚靚花怒火中燒,將那褲衩一扔,禁不住朝周馥粉嫩的臉“啪啪”扇了兩巴掌。負痛的周馥掩麵流淚,卻不敢哭出聲來,並且雙膝跪在姚靚花麵前口口聲聲說,老爺酒後亂性,奴家被迫將就。奴家有罪,還請夫人饒恕。


    哪知姚靚花不依不饒,當即推醒睡在牙床上的楊尊旭斥道,宗旭,你當初娶我是如何向我父親保證的,你忘了,你的記性被狗吃了?


    從睡夢中醒來的楊尊旭開始迷迷糊糊,眼下被夫人這麽一罵,完全清醒了。他當然記得娶姚靚花之前,她父親不太願意,因為姚靚花的父親是他們家鄉所在的安豐縣縣令,對於楊尊旭一個小小的員外還不太看得起,總有一種門不當戶不對的感覺。


    可楊尊旭向他作過保證,若能婚娶姚靚花,就從一而終,不二色,不納妾。姚靚花的父親聽信了楊尊旭誓言式的保證,也就同意女兒嫁給他。


    這會兒,楊尊旭抬頭一看,周馥已跪在地上,發線紛亂的頭差不多栽到膝蓋上去了。顯然,夫人來了,無異於捉奸捉雙。


    楊尊旭自覺赤裸著身子,就裹緊被單找褲衩,卻發現褲衩掉落在依然跪著的周馥的背後,便說,靚花,原諒我吧!我喝多了,酒後亂性,情有可原,下不為例。這事千萬不要對你父親講,我認錯了,原意接受你處罰。


    姚靚花又“哼”一聲,並冷笑著說,我處罰你幹嗎?她掉頭看著跪在地上一聲不吭的周馥惡恨恨地講,我要處罰這個迷你的狐狸精。


    你如何處罰她?


    把她打入楊府水牢受刑三年。


    楊尊旭哪敢反對?他不是懼怕姚靚花,而是懼怕姚靚花的父親——安豐縣縣令聞知這事問罪於他。


    可憐的周馥還真的被狠心的姚靚花打入楊家私設的水牢,每日白天一雙腳泡在水牢裏,到了晚上才準許離開水牢。姚靚花這樣做,不單是懲罰與楊尊旭做了那種齷齪事的周馥,還是為了震懾一幫丫環,主要是讓她們看看,隻要哪個丫環敢與她男人偷情,就是死丫頭周馥的下場。


    其實姚靚花哪裏清楚?她男人楊尊旭根本不可能與那幫丫環中的任何一位發生那種事,因為她們的長相不好,顏值太低,老爺雖然好色,但是很挑剔,一個都看不上。


    坐三年水牢出來,周馥不滿20歲,也算是青春年華,可她憔悴了不少,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得多,以前那張吹彈得破的粉嫩臉蛋變得毫無血色,蒼白得如一張沒有光澤的紙。


    更不幸的是她由於在水牢裏泡了三年,一雙腿患上了嚴重的風濕病,尤其是陰雨天,酸痛異常,備受煎熬,生不如死。恰在這個時候,還被逐出楊府。她無家可歸,原因是家裏窮,父親積勞成疾,早年就病逝了,母親已改嫁他鄉。


    留下周馥孤零零的一個弱女子,眼下她因患上風濕病,再也沒有哪個員外家聘她做丫頭。落到這個地步,她既恨姚靚花心狠手辣,也埋怨楊尊旭沒有救她,因為這件事,她不明不白地成了楊尊旭發泄獸欲的犧牲品。


    周馥出了楊府,真可謂到了走投無路之際。她漫不經心地走過一片田野,越過山邊的土地廟,打算到前麵的湖邊跳水自盡。由於周馥一邊走一邊哭泣,這被來到土地廟的一位供水果燃香燭的女香客發現了。女香客就一路跟蹤周馥,周馥來到湖邊正跳湖之際,她一把抓周馥的後衣領,拽至身邊問道,姑娘,有什麽想不開,幹嗎跳水哦?


    讓我去死,讓我去死。說得聲淚俱下的周馥要掙脫卻掙脫不開。


    活著多好!你這麽尋短路死去,靈魂也不得安息,還會被陰差抓到枉死城去的受刑。女香客這麽一講,周馥不再掙紮了,卻說,阿姨,我活著沒意思,還痛苦萬分。她略略彎腰撩起一邊褲子,露出一條白皙的腿,可膝蓋下麵一圈圈的,皮膚發黑,有的部位還發生黴爛。


    這是怎麽搞的?女香客問道。


    我坐了三年水牢,一雙腿被水泡成這樣,每天酸痛得難受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現在無家可歸。周馥很悲觀地講。


    女香客問原因,她三緘其口,覺得若是講出自己不幸的經曆還會牽扯出自己的醜事兒,所以幹脆不講。女香客也就不問了,抬手指著山邊的土地廟說,你去拜土地神,我教你念安土地真言,有空就念,誠心地念,再在土地廟或在他處多做義工,你這雙發病的腿就會不藥而愈。


    是真的嗎?周馥擦一把眼淚問。


    當然是真的,你跟我走。女香客攜她走向山邊的土地廟。這其實是一間不大的磚瓦房,裏麵供了一尊泥塑土地。香爐大,插在上麵的一炷炷香燭,還燃著火苗、嫋著青煙;供品多,有蘋果、梨子、香蕉等水果;還有一袋袋大米、麥子、玉米等五穀雜糧。


    這座土地廟卻比一般村落修建的土地廟要大,而且土地廟後麵還有一排瓦屋,也就是供香客落腳或住宿生活的客房和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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