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殿前的白無常說,裴有華,你枉做一個男人,太沒出息了,哭什麽哭?別哭了,好好向城隍爺把情況說清楚。


    亡漢裴有華這才忍住不哭,他說,城隍爺,您聽我講,我是為一個叫佘青葉的女人殉情的,自縊前,還寫了一份遺書,表示自己活著不能與佘青葉做夫妻,死後也要與她做一對鬼夫妻。因為我太愛她了,在讀書的時候就愛上她了,談了幾年,後來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就是我們大隊1隊的施久鳴,他追求佘青葉,他家比我家富有,這樣嫌窮愛富的佘青葉就拋棄了我,和施久鳴結婚了,但這十幾年來,我一直愛她,不解初衷。


    這次,她打死了一條大白蛇,我以為她患病死了,還送花圈前去吊孝,之後我迴家就自縊身亡,希望我的靈體和死去的佘青葉的靈體結合,成為一對兩情相悅的鬼夫妻,未料,死去的佘青葉又活過來了,讓我的想法和舉動全部落空,因為我死了就死了,再也不能活過來見上她一麵,就這樣我覺得白死了,既後悔,又傷心。


    說到這裏,亡漢裴有華的眼淚又唰唰地掉。


    城隍與白無常,還有分列在殿堂裏的陰差們都麵麵相覷,敢情亡漢裴有華死得如此滑稽又特別可憐。


    忽然,城隍示意一位陰差出了殿堂,一會兒把亡婦佘青葉領了進來。亡漢裴有華埋頭竟自悲淒,尚未發現。


    城隍叫一聲裴有華,你看誰來了?亡漢裴有華抬頭就見到亡婦佘青葉,這可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破涕為笑地問道,青葉,你……你不是還陽了嗎?怎麽又來到了這裏?


    佘青葉苦著臉說,還陽就好哦!我哪裏還陽了?我的身子是活過來了,但已經不屬於我了。


    亡漢裴有華驚詫地問,那是怎麽迴事?佘青葉說,我不想解釋。亡漢裴有華討好地說,青葉,你知道嗎?你過世,我去吊孝,還送了花圈呢!為了在陰間與你見麵,我還為你殉情了咧!


    亡婦佘青葉卻冷冷地說,我可沒要你殉情,是你自作多情而殉情的,與我無關。


    剛才臉上還掛著笑紋的裴有華很尷尬地說,難道我為你殉情都不能感動你?你在陽間因做了施久鳴的媳婦,對我冷漠,怎麽現在歸陰了,陽世的權勢利益都沒有了,咋對我還是這態度?


    亡婦佘青葉不滿地迴答,那就告訴你,白蛇精弄死了我,又弄活了我,現在它附體了,看起來是我,實則是白蛇精主宰我,我的身體不過是一個任由它支配的傀儡。但是我不服,我要到地府去擊鼓鳴冤,要求附在我身體上的白蛇精,把我的身體還給我,簡單地說,我就是要還陽。


    假如,你還不了陽,咱們倆就在陰間做一對鬼夫妻行不行?亡漢施久鳴這麽講,顯然對她還是那麽癡情。


    不可能、不可能。白無常抬手直搖,大聲講明緣由,你是自尋短路死的。陰律明文規定,對於陽壽未盡,自殺喪命的亡靈一律關押在枉死城,少則百年,多則千年。為了懲罰自尋短路的亡靈,每過七天,都要讓當事亡靈到自殺之地經受一次與自殺時同等的痛苦,而且周而複始許多年。你剛才說,想與佘青葉做一對鬼夫婦,怎麽能成?就算佘青葉不能還陽,等你從枉死城刑滿釋放出來,再去找她,恐怕她早就轉世投胎了。


    大家聽到這裏,都哈哈大笑。受到嘲弄的亡漢裴有華臉上又陰鬱得很難看了。


    在陽世,附體的白蛇精大都無人識破,都認她是死後複活的佘青葉,可是她的行為舉止、話音和個性都變了,人們隻是感到奇怪,背後也議論不出一個結果。


    當然外人與佘青葉無利害關係,隻將其事作為談資罷了,並無須耿耿於懷。


    作為其丈夫的施久鳴卻不同,和佘青葉一起生活,特別是晚上同床共枕,最初他有些不適應,覺得現在的佘青葉比以前的佘青葉溫柔些,還更會侍候他,說話輕言細語,動作也優雅。


    當然以前的佘青葉也對他不錯,隻是個性強,有點霸氣,並且嗓音粗,大大咧咧的,做家務卻是一把好手。


    兩相比較,施久鳴更喜歡現在的佘青葉,因為凡事隻要合常規,她都順著施久鳴,並且懂他,與他相處得默契。


    以前的佘青葉經常因家庭瑣事與他產生磨擦,常以自我為中心,覺得她是隊裏的婦聯主任,比僅僅是社員身份的施久鳴強,所以施久鳴就隻能聽她的,不容解釋,也不好溝通。


    更讓施久鳴受不了的是,由於以前的佘青葉頗有姿色,從事的工作與外麵的男人又接觸得特別多,他便提心吊膽的,估摸著總會有那麽一天,妻子在外麵騷,繼而會在不經意間給他扣上一頂環保色的綠帽。


    而現在的佘青葉完全不同,她就算與外麵的男人接觸,也規規矩矩,不給對方製造越雷池一步的機會。盡管她還是麵容姣好,人見人愛,可是她隻鍾情於施久鳴,從不與異性打情罵俏,這一點讓施久鳴尤其放心。


    白駒過隙,不覺已滿三年。一天傍晚,尚未到燃燈時分,現在的佘青葉就從菜園裏早早地荷鋤迴家了,等施久鳴迴來時,已到二更時分,素常她都會係起圍腰到灶屋裏動炊弄夜宵的,可是當日晚上,她坐在堂屋裏不動。


    施久鳴見她呆若木雞樣的神情怪異,問她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她沒有迴答,卻又突然起身把手一招,示意施久鳴跟她走,走進睡房,她劃根火柴,點亮一盞油燈,放在床頭。隨著脫了鞋和外衣就躺在床上。


    青葉,你是不是病了?病了我就帶你到公社衛生院去看病。施久鳴望著她著急地講。


    我沒有病,但是有件事要跟你說。現在的佘青葉這麽講話時,施久鳴就伸手摸她的額頭,感覺不燒,也就相信她沒有病。但是她這麽早就睡,而且沒有宵夜,就越發感到奇怪。他說,青葉,有什麽事,你就講吧!


    你把房門關嚴,我再跟你講。現在的佘青葉話音甫落,施久鳴就走出睡房關門去了。再轉來,現在的佘青葉對他細聲細語地說,久鳴,從今晚開始,我要離開七天,七天之內,你要把大門關緊,不讓外人進來,也不要對外人說,連正在讀書住校的子女也不要說。


    你還要記住一條,這盞油燈放在我的床頭邊,七天之內也不要讓它熄了,油快燒幹了的時候,你要添油;還有,若滿了七天,我還沒有迴來,你可以舉喪。就講這麽多,我現在就要走了。


    施久鳴正要問她到哪裏去,話尚未出口,就看到現在的佘青葉靜靜地躺下,閉著眼睛,像睡覺一樣,又有點不同。


    睡覺者大都由於唿吸,身子微微顫動,可是她的身子卻不顫動,倒像一具躺在床上的屍體,應該說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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