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同來的壯碩村民出其不意地把腿一伸、一鉤,將姚保富鉤倒在地,他們一齊撲上去按住姚保富,奪過那把斧子,用早已準備的繩子將他五花大綁。


    錢彪顯力主把他拉到錢莊去先私自關押著,等錢濟世康複出院,經過錢莊時,就想把姚保富用木架子吊起來一頓暴打,要讓錢濟世親眼看看,錢彪顯在替他複仇解恨。


    可是令人萬萬沒有想到,這會兒,錢濟世由錢包大領著來到錢彪顯家門口。他看見錢彪顯將謀害他的兇手——姚保富在堂屋裏推推搡搡,便走過去製止道,給他鬆綁。


    錢濟世連說兩遍,錢彪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笑著向錢濟世鞠一躬,說錢和尚,你說什麽?錢濟世又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


    錢彪顯心想:這個錢和尚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呢?姚保富這個壞家夥拿斧子砍你的腦袋,還用鐵勺子挖了你兩砣腦肉吃了,可以說已把你置於死地,你幹嗎還要我給他鬆綁呢?


    錢彪顯不善於表達心裏的想法,卻僵持著不給姚保富鬆綁。雙手由繩子套著反剪在背後不能動彈的姚保富睜著血紅的眼睛,莫明其妙地看著錢濟世,心裏有兩個想不明白:


    一是這和尚不是被我用斧子砍倒在地,躺在血泊中而非死不可嗎?就算沒有死,我又用鐵勺挖吃了他兩砣腦肉,他也該必死無疑,怎麽不到一天時間,他又好好端地像正常人一樣站在我麵前呢?


    就算退一萬步講,他被醫生搶救過來了,也不會恢複得這麽快,起碼在醫院裏要做腦損修補手術,光手術之前的檢查就得兩三天,之後才能進入手術階段,又要花時間;再之後還需要打吊針消炎等等,最少需要十天半月出院,可是麵前的錢和尚臉上沒有一絲病氣,恍若他不是被自己置於死地的人,而是另外一個人。


    但是誰都知道,花嶺寺就一個錢和尚,再沒有其他和尚,不是他還是鬼不成?見錢和尚健康得毫發無損的樣子,姚保富忽然感覺他很不尋常,便暗裏佩服他。


    二是不明白被我置於死地而後生的錢和尚幹嗎還要給我鬆綁?錢和尚葫蘆裏倒底賣的什麽藥?難道他不清楚,一鬆綁我就會反抗,就要殊死搏鬥,會鬧出更大的麻煩。


    同樣想不明白的錢包大轉動著眼珠子,湊近錢濟世問道,你說說,你是何意圖?幹嗎要給你的仇人鬆綁?


    鬆綁就是放了他,這還不明白?錢濟世脫口而出,臉上露出落拓的笑容。


    那不行!我今天非得把這個壞家夥吊起來死揍,為你報仇。錢彪顯表明態度,還掄起拳頭朝正在屋前尚未鬆綁的姚保富築了一砣,致使姚保富的身子向一側竄動。


    這時,圍觀的村民無不義憤填膺地附和著說,對了,要狠狠地揍他一頓,為錢和尚報仇。


    姚保富瞟了眾人一眼,耷拉著腦袋,裝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不過他的眼睛向錢濟世疾快地睃視一下,分明是企盼從慈悲的和尚這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錢濟世背對著姚保富,麵向大家講出了一段因果:


    過去世,一個七歲孩子患頭痛病,孩子的母親戲說,頭痛吃點豬腦髓就可以好。那孩子就吵著要吃豬腦髓。可是不到年終,一般家裏養了豬也不會殺。這孩子的家裏也一樣,他卻不停地吵,還在地上打滾兒。


    父母無奈,隻好請來屠夫把養在木圈裏打算養到過年殺了醃臘肉的一隻黑豬宰了,弄了一大碗像豆腐花一樣的豬腦髓烹熟,大人累得夠嗆,這孩子隻吃兩勺,就不肯吃了。他的頭痛病也並非吃了豬腦髓才好的,而是找郎中看好的。也許世人都認為,反正豬養著,總是要挨刀的,早殺晚殺都一樣,其實大錯特錯。


    一般生豬被人家圈養,活多久,幾時宰殺,也有定數。如果人為抑或反常地破壞這種定數,就是造孽,就是和生豬結仇,在百千萬劫中,機緣一旦成熟,生豬會成為再世的物種,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會找到過去世造孽的對象報仇。


    再說那隻不該早殺卻被早殺了的生豬,它的亡靈被司畜神抓住後,還不服氣地說,大神,我本該今年臘月受死的,卻被那個要吃豬腦髓的小孩一吵嚷,就讓我少活了4個月。你想少活了4個月,我的損失可大呢!


    我投生豬胎是來還債的,4個月光好長到200多斤毛重,屠宰之後可以把宿債還清。可是早4個月就宰殺我,我自然會少長40多斤肉。換一種說法,便是我這麽早被屠宰之後,就還不清宿債,還得再來投生一次豬胎給人家還清宿債。否則,我可無法脫離畜道。


    就為這件事我對那個小孩非常怨恨,未來世,一旦機緣成熟,我非報複他不可。


    司畜神一聽哈哈大笑,說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


    眾人大都聽不太明白,錢包大盯著錢濟世問,你講這件事是什麽意思?這和給不給姚保富鬆綁有什麽相幹?


    錢濟世轉過身手指支楞著耳朵正在認真諦聽的姚保富說,不但與他相幹,與我也相幹。剛才所講的那個要吃豬腦髓的孩子就是過去世的我,那隻不該提前4個月宰殺的生豬就是現在世的他。


    由於機緣成熟了,他找理由來報複我,用鐵勺挖吃我兩砣腦肉,為什麽不挖吃我三砣腦肉呢?因為當年的我——那個小孩恰好也隻是吃了兩勺豬腦髓。這樣,現在世的我雖然受到了傷害,但是還清了過去世欠他兩勺腦髓的債務。


    既然彼此拉平了,互不相欠,我還有必要報複由過去世轉生為人的姚保富嗎?講到這裏,又看了看錢彪顯和錢包大一幹人接道,更沒有必要讓你們替我懲治他而達到報仇的目的。我之所以要給姚保富鬆綁,是因為出於這種考慮。要不,我與他不但宿怨不能解,又結新怨,這樣不是叫我白遭了一劫嗎?


    聽到這裏,本來想揍姚保富的錢彪顯才勉勉強強地給姚保富鬆綁。眾人看著,都鴉雀無聲。剛才錢濟世的一席話姚保富也聽了,他深受感動,眼裏噙著淚水,卻說不出一句感激的話,隻是撲騰跪在地上,向錢濟世不停地磕頭謝罪!錢濟世立馬扶他起來,說你迴家吧!從今以後你好好做人就行。


    忽一日,錢濟世走出花嶺寺,出了山,來到附近的任家灣化緣。一個兩鬢花白的老漢攔住錢濟世,說和尚,你來化緣,我們都願意給,作為對你的供養。可是我要提個建議。


    阿彌陀佛!施主提吧!貧僧願問其詳。錢濟世雙手合十,很恭敬地講。


    和尚你還這麽年輕,平時不能光顧自己在寺廟裏打坐或念經,還要為老百姓幹些實事才對。老漢說到這裏,忽然改口,哦!這也難為你,你畢竟是出家人,不管俗家事。


    老人家你說說吧!看我能不能幫俗家人幹些力所能及的事?錢濟世這麽講時,無意間從懷裏托出一隻空無一物的齋缽,好像要往裏麵注入一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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