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珍珍幹脆走出宿舍站在門口的走廊上,故意大聲叫喊,各位老師,我說給你們聽聽,徐存貴和吳喜妹通奸,被我捉奸捉雙了……徐存貴惱怒地走出房門,搶過她手裏的馬燈朝操場上一摔,然後伸手捫住她的嘴。何珍珍掙開他,越發大聲叫喊。在黑燈瞎火的操場裏,很快就響起雜雜噠噠的腳步聲,還有越來越多的晃動的人影。


    徐禮走近何珍珍疑惑地問,媽,這個事你怎麽知道的?何珍珍低聲講,我在家裏睡覺夢見一個鬼魂,自稱是吳喜妹的男友,是他告訴我的。徐禮用釋疑的口氣講,難怪你硬是要我陪你來。


    站在門口的吳喜妹聽了何珍珍和徐禮的對話,不停地搖頭,嘴裏說,完了、完了。徐存貴朝他的妻兒大聲地吼叫,你們跟我滾迴去。


    這是白天的山野墳地,依然顯得格外陰森。隻見林峰的姑媽偕同吳喜妹來到林峰的墳墓前,默默地燒冥錢、點香燭。


    林峰的姑媽望著林峰的墳墓說,林峰,喜妹是你生前的女友,你要保佑她,要不是出了那個事,你們還不是相親相愛?


    吳喜妹在墳前磕頭,之後跪著,眼裏嵌著淚花。她說,林峰哥,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吧!我今日特地來燒香,就是祈求你的原諒。正像姑媽說的,你不出那個事,我們或許已經結婚了。


    林峰的姑媽又慎重地講,林峰,喜妹說你經常纏著她,夜裏睡不好覺,你既然到那邊去了,就該放她一馬,以後不要找她了。看在我當姑媽的麵子上,求你不要再糾纏她。她今日特地買了些香燭冥錢什麽的找到我,讓我來到你們之間解和。現在你們陽陰兩隔,永生永世都見不到麵,你何必還要示現靈體糾纏她呢?你應該放手,把過去的一切當作美好的迴憶。


    吳喜妹在林峰的姑媽說話時,又不停地向墳墓稽首。離開之際,林峰的姑媽把帶來的一掛鞭點著劈哩叭啦地放,吳喜妹站在一邊默哀樣地垂首。


    忽然,林峰的靈魂從樹叢中閃出來,正欲送他的姑媽和吳喜妹下山,卻被山神用拐杖攔住。


    山神說,林峰,你給我看山的,怎麽又打野?偷工減料,想不幹了嗎?林峰的靈魂搖頭解釋,山神爺爺,你有所不知,剛才那個跪在我墳前燒香磕頭的妹子,就是我生前的女友,我心裏一直牽掛她,送她一程不行嗎?這是特例,你不要管得太死了,再說這山林裏又沒有人盜伐樹木,還是平平安安的。


    山神聽明白了說,算了,算了,你繼續看護山林吧!一個月的時間還沒有滿呢。


    林峰的靈魂走近山神用商榷的口氣說,能否跟我減少些時日?你就隻給我一條瞌睡蟲,要我看這麽久的山,也太不公平了吧!


    山神不服氣地講,我給你一條瞌睡蟲的作用挺大的,聽徐家莊的土地神說,那條瞌睡蟲你自己沒有吞,而是趁徐存貴的老婆喝茶,放進茶裏,你讓她糊裏糊塗喝進去了,然後唿唿大睡進入夢鄉。你先後兩次闖進她的夢裏,把她男人——徐存貴與你生前的女友吳喜妹通奸的事告訴她了。她當天晚上便和兒子一起趕到學校捉奸,是不是有這迴事?


    林峰的靈魂說,你既然知道了,還要問我幹嘛?告訴你,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巧言哄你一條瞌睡蟲的,現在我很高興,已達到目的,徐存貴的老婆到學校去一鬧,所有的老師都知道了,最大的收獲是,吳喜妹羞愧難當,再也不理睬徐存貴了;徐存貴迫於輿論壓力,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了。


    據說,當地教育組知道他犯了作風錯誤,還要撤消他的校長職務。他說得很激動,自己還輕輕地鼓掌。


    山神捋一把白髯,一陣冷笑,之後發出感慨:這對你有什麽好處?無論怎樣,吳喜妹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你知道嗎?吳喜妹過去世是一隻信鴿,由於有功於人類,才轉世變人,她現在是人,你是鬼,你還戀著她,人鬼不可能結為夫妻,你又不是不清楚,不要癡心妄想了。


    林峰的靈魂挪動著眼珠子怪怪地說,吳喜妹是什麽轉世的我不管,我隻關注現在。現在她是人、一個漂亮女性,我就要追她。山神爺爺,告訴你,到時候,我不但能夠和吳喜妹結為夫妻,還會請你吃喜糖哩!


    山神把拐杖跺得噠噠響,叫道,真是無稽之談!


    那天陰轉多雲,金銀鎮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何珍珍在街道上來迴走一圈,嘴裏自言自語地說:我今天還真要打聽打聽這個鎮上以前有沒有一個叫林峰的人,我還真要感謝這個人,他死了,靈魂不滅,還以托夢的方式向我告密。


    他生前的女朋友與我的那位老不死的東西搞不正當男女關係。一般所夢見的都不是真的,在現實中得不到應驗。這次怪了,他所說的,還真在現實中應驗了。


    忽然她看見店門口坐著一個正在吸紙煙的陌生男人,便悄然湊近開口問道,唉,這位同誌,你可知道這個鎮上以前有沒有一個叫林峰的人?


    陌生男人搖頭,用外地口音迴答,不知道。


    何珍珍又轉到公路上向一位陌生女人打聽,還是搖頭。她走到一邊,自嘲地說,難道托夢我的林峰,在現實中不存在?我到學校去真的捉奸捉雙了,難道那是巧合不成?眼看那邊又走來五個人,有男有女。


    何珍珍迎上去叫道,喂,問你們幾位,我想打聽一下,這金銀鎮有沒有一個叫林峰的人?一個陌生男人迴答,有哇!他是我們大隊的脫粒機手,不過幾個月前,他死於一場車禍。你找他幹嘛?人都不在了。


    一個陌生女人湊近插話,林峰生前還談了一個叫吳喜妹的女朋友,還是縣城裏的知識青年,以前和我是同班同學。何珍珍再問,林峰家裏還有人嗎?


    另一個陌生男人迴答,他家裏不幸啦!聽說他4歲時,父親上山采藥爬崖摔死在深澗;他出車禍後,老娘每日眼淚巴涮,前不久也病死了。


    另一個陌生女人補充說,好像他有個姑媽,住在林家衝大隊三小隊,你要打聽什麽事,可以去問他的姑媽。何珍珍說,我還真想去問一問。


    在林峰的姑媽家中,充斥著一種靜謐而莊重的氛圍。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媽正拿著一串佛珠,跪在一尊鍍金的木雕阿彌陀佛像前唱念佛號:一聲、二聲、三聲……


    她就是林峰的姑媽,念完108聲佛號,她作了迴向,站起身,眼睛的餘光發現門口站著一個陌生婦女,手裏還拎著一隻袋子,沉甸甸的。


    林峰的姑媽抬眼看那陌生婦女問道,找誰呀?這個陌生婦女便是何珍珍,她不直接迴答,反而問道:您是不是林峰的姑媽?林峰的姑媽親切地說,是呀!進來坐,有什麽事坐下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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