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狗的神識醒來後,還是不明白夢見的情況與自己有什麽大不了的關聯。


    範蠡告訴它,你夢見的那條白狗就是你自己。那個叫田芳的姑娘就是死後轉世的馬義,她是女身的那一世被龔木匠所害,你作為一條狗從土堆裏扒開她的屍體而發案,繼而使兇手龔木匠落網伏法,也無疑給她報仇雪恨了,所以這一世的馬義就對你非常好,也算報你的恩吧!至於兇手龔木匠也轉世了,他就是你熟悉的北嶺鎮修鞋的肥胖豬龔師傅。現在你該明白了吧!肥胖豬龔師傅為什麽把你和馬義都往死裏整,那是因為過去世你們三者之間就結怨了。他能不恨你?你作為一條狗若不扒開掩埋在土堆裏的田芳的屍體,那個案子就發不了,他也許就會平安無事地度過那一生。由此,我勸你既不要報馬義對你好的恩,也不要報肥胖豬龔師傅對你不好的怨,你現在肉身都沒有了,還要管那些幹嘛?


    白狗的神識聽明白了一點,它說,我不報怨,但是恩還得報。知恩圖報應該是一種美德,不會錯吧?範蠡便迴答,那固然不錯,你報馬義的恩也不是時候。他這一世福薄祿弱,你縱然求我幫他發了一筆大財,他也載不住,還有折壽之險。換一句話來說,反而害了他。


    白狗的神識不安起來。它說,那麽我如何報得了恩?


    要等未來世,他積功累德投生善地,你再來求我助他發財,就很容易,他也能夠載住財富。常言道,厚德載物,就是這個道理。他現在也算有德,但是德不厚,財富這種物就載不住。範蠡作出解釋。


    白狗的神識不停地搖頭,它說,範財神爺的觀點我讚成,但是馬義現在世更需要幫助,到了未來世他能夠積功累德,自有天助,還需求我來求您幫助他幹嘛?


    範蠡捋一把黑髯,嘿嘿一笑,繼而講:你說的固然也有道理,但無論是天助地助,都要緣分,就算我幫助他發一筆小財都需要緣分。白狗的神識靠近範蠡,忽然跳起來伸出柔軟而紅如牡丹的一葉舌頭舔著範蠡的手指,表示親切,繼而說,範財神爺,我見到您也是一種緣分,要不,見麵都難……


    範蠡把手一繞:你不多講了,我知道,就讓幫你所說的那個叫馬義的恩人發一筆小財吧!


    白狗的神識會意地“汪汪”叫幾聲,以示感謝!便向態度變得和藹可親的範蠡施禮而去。


    在現實的人間,馬義就靠拾破爛拉板車發財幾乎不可能,隻能維持肚子不挨餓。那天,他拉著那輛裝滿了破爛的板車從馬家莊出來準備交售北嶺鎮廢品迴收站換點小錢,在半途中碰見他麵熟的那個胖胖的姑娘。由於自卑,他把頭低下來不願意看人,並把板車停靠在一邊,讓那姑娘過去。未料那姑娘沒有立即過去,而是站在馬義麵前,臉帶微笑地說,馬哥,你靠收破爛攢錢難啦!我介紹你一個事,村南邊二十公裏外靠近縣城的金田啤酒廠運送啤酒招人,你去應聘看看,說不定可以聘上,這比拾破爛拉板車不是強多了?


    好,我去試試。馬義正要起步,把板車的皮帶條都套在肩膀上了,又忽然對那姑娘說,唉,你姓什麽?對我這麽關心,讓我記住你的名字也行嘛!雖然不能迴報你,但是我可以念你的好嘛!


    我姓鄒,你叫我小鄒就行了。鄒姑娘沒有說出名字,她覺得不必要說出名字,又衝著她一笑。一笑臉上現出兩個好看的酒渦。再好看,馬義都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欣賞她,便看也不看,埋著腦袋,隻悶悶地說一聲謝謝小鄒對我指點,遂拉著板車頭也不迴地走了。


    馬義的那一板車破爛換了12塊錢,他挺滿足的,打算拉著空板車繼續在附近遊走著拾破爛。忽然想起鄒姑娘說過的話,他便沿著公路依然是拉著空板車慢慢地往縣城走去,走到有集鎮的公路邊他還能夠拾些破爛往空板車上放。他希望把空板車放得滿滿的不空,又能換些小錢。


    當然現在最緊要的是到金田啤酒廠去應聘那事兒。他到了那個廠已經是中午,廠區大門口確實張貼了搬運工招聘啟示,他看了又看,覺得自己有希望,因為啟示上強調了一句話:歡迎身體健康能吃苦耐勞的人前來應聘。他一想,這兩個條件都符合,自己不但身體健康,還肌肉發達,有勁,用一句土語來形容,他有打得死牯牛的碩大力氣;至於吃勞耐勞,就更不消說了,他撿破爛經常遇到風就是風,遇到雨就是雨,遇到酷熱的太陽也不怕曬黑皮膚。


    馬義總覺得自己能夠勝任這個事。這天中午,他把板車停靠在有樹蔭的路邊,坐等兩三個小時,肚子也有些餓了,前麵不遠就是小吃店,照說他可以去買個饅頭或麵條吃,也好充饑,可是他不去,他要等到下午去應聘成功了,再去買點吃的打個牙祭,以慶幸自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他的想法好,也很自信,到了下午上班的時間,馬義看到許多員工從外麵紛紛趕來,自門口進去,他也起身想跟著進去找金田啤酒廠管應聘這檔事的人事部門應聘,才走到廠門口,就看到從門內走出一個身著綠色廠服,上麵還印有“金田啤酒”那種廣告字樣的男青年,把貼在門邊牆上的那張招聘啟示撕掉。


    沒有一下子就撕掉,牆麵總能粘帶些痕跡,正用濕抹布擦。馬義就走過去,伸手把那男青年的肩膀輕輕一拍:請問,你們不是招收搬運工嗎?怎麽又把它撕掉。男青年迴過頭望著他迴答,人招滿了,還貼著這招聘啟示幹嘛?那個人找來,這個人找來,我們難得解釋,幹脆把它撕掉。


    馬義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不願意把氣泄盡,便挺起胸膛拍一下,僥幸地問,我身體健康,人又年輕,能不能應聘我?我在這裏等了一中午。男青年說,不行,人招滿了,你等了一中午,就算等了一整天,或一整年都不行;莫說你身體好,就算有你有三頭六臂,我們也不能要。


    你把話說得好絕。馬義丟下這句話,怏怏不樂地迴到他停靠在路邊樹蔭下的那輛堆放了些少量垃圾的板車前。獐(張)頭鹿(睩)腦地左瞧右看,好像不知該走,還是要在這裏歇會兒,一時沒有什麽主意了。又聞到一股臭味,從哪兒飄來的呢?不清楚,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一隻套著左腳的綠幫麵膠底球鞋踩到一砣屎來了,是什麽屎?一落眼就認識,是狗屎。


    他連忙就著地麵使勁地擦,要全部擦幹淨是不可能的,嘴裏還不停地嘀咕,踩到狗屎,應該走狗屎運,發一筆橫財,可能現在別說發橫財,豎財都發不了,來這裏應聘,想搞一個穩定的工作,發點小財的機會都與我擦肩而過,就更別妄想發橫財發豎財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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