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徐四斤先後在這座大叫喚地獄中不同的小地獄裏受刑。具體講,有長跪鐵砂地獄、屎泥浸身地獄、磨推流血地獄、拔舌穿腮地獄、鉗嘴含針地獄、割腎鼠咬地獄、網羅蝗鑽地獄、碓搗肉漿地獄、捶打裂皮地獄、含火閉喉地獄、柴火烘烤地獄、煎腸炙髓地獄、牛踩馬踏地獄、銅鐵刮臉地獄、穿肋刮脂地獄、沸湯淋身地獄等16座小地獄。


    當然不是每座地獄都要受刑,隻有他在生時所犯的罪過與這個地獄的刑罰相對應,才難逃此劫。


    但一般被打入這座大叫喚地獄,其中16座小地獄中的刑罰大都領受了一半,徐四斤亦無例外。他的罪魂在受刑的非常過程中死而活、活而死,時死時活,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死了多少迴,又活了多少次。


    唯一記得清楚的是,在地獄中受到的任何一茬苦,相比世間所受的苦要過之成千上萬倍,這麽說來,世間所受的苦就微不足道了。


    就算世間有人被淩刀細剮,並且不在要害部位,一刻死不了,可兩刻、三刻或兩天、三天必然會死,一死失去知覺,感覺不到痛苦了。在地獄受苦就不同,就說罪魂徐四斤在沸湯淋身地獄受刑吧!


    這種沸湯淋身的痛苦異常,讓他的靈體昏死過去。一會兒,陰差又施法使之活過來,活過來,又繼續領受這種與陽世人被沸湯淋身一般無二的痛苦,也就是說人死去的靈體與人活著的肉體所感受的痛苦差不多。陰間懲治靈魂的辦法既多又殘酷,一點也不弱過陽間,可以說過之而不及。


    可以料想,到了地獄,領刑受苦的陰魂還能占便宜嗎?並且受這種苦刑不是一時半刻的事,而是重複上百年,多的說不清楚,數萬年,甚至上億年都有,可以用永劫不複的詞兒來形容在地獄中受苦的時間之長。


    所以活在陽間的人千萬不要幹壞事、損陰德,就算活著的時候別人沒有發現,也沒有受到國法的製裁,可是人的壽限一到,肉體死去了,靈體還在,那麽對不起,黑白無常立馬逮捕你到陰間審判。


    有的甚至人還沒死,靈魂就被捉到陰間受刑去了。靈魂捉去了,人不久就會死去,這是罪重的;罪輕的,捉去的靈魂受刑期滿後又會放迴來,這叫做還陽。而這種時候罪魂的肉體還活在人間,隻是無端地發病,並且是重症。


    有的病在體外,有的病在體內。那期間,有一個人的靈魂被抓到陰間受刑,陰差用藜杖抽打其靈體後背,而他在陽世的肉身後背就莫名其妙地潰爛,治也治不好。


    當其靈魂還陽後,後背潰爛處又結疤不治而愈。而一些病在體內者也一樣,隻要靈魂還陽了,體內的病也會不治而愈。


    至於自然死去的人,其亡靈一旦打入地獄受苦,罪重的遙遙無期,罪輕的當然可以早日出離。但總的來說,人死後不下地獄才好,故而奉勸世人:活著時要多積德行善,哪怕做不到,什麽壞事都不幹也行,活著也可讓肉體明哲保身,死後亦可讓靈體免受摧殘。


    時間如白駒過隙,不覺過了數千年,在地獄受刑期滿的徐四斤再次轉世投胎,生成東土國江南地區的一個老實本分的農民,姓馬,名義。他名如其人,很仁義。


    由於家裏不富裕,他初中畢生後未能升學,就外出務工。說外出務工,其實尚未出鄉,就在馬家莊四公裏外的采石場做工,主要是把山上爆破的石塊用肩挑背馱或板車拉運的方式弄到窯場裝窯,燒石灰,每天都重複這種事。


    他能吃苦耐勞,不像其他年輕人一樣幹不了幾天,吃不了這個苦就跑了。他能夠沉下來,老板很喜歡他,幹了半天後,老板挑一件輕快事兒他做。那就是當事務長,給采石場十來個人搞夥食。


    那十來個人雖然都是當地的南方人,但是都像北方人一樣喜歡吃鎮上一家餐館裏做的碩大的冒著熱氣的白饃,他們不單早晨要吃,晚上也想吃。


    馬義就每天下午四點鍾拎著一隻上麵蓋了花毛巾的籃子到鎮上那家餐館買饃,一買將近20個,把籃子裝得滿滿的,能吃的或吃得快的人可以吃到兩個大白饃,吃得慢的也能攤上一個。


    一天晚上,天空正下著毛毛雨,馬義拎著籃子到鎮上去,天黑了卻空著籃子迴來,大夥兒問他怎麽今天沒有買到白饃,他歎息著說,不是沒有白饃買,是我不小心,到了鎮上,放在荷包裏的買饃的錢被小偷光顧了。


    誰聽了都不高興,采石場場長遊以遷也很有意見,打算換掉他,不讓他當事務長了。但一時又沒有更好的人選。


    第二天早晨還是給錢他到鎮上去買饅頭。臨行時,遊以遷對他說,你作好準備這個月幹完了,就換工,讓另外的人做事務長。你這麽年輕,什麽事都幹一幹,對你是個鍛煉,也有好處。


    遊以遷說的話冠冕堂皇,馬義不傻,他一聽就清楚了,這是遊以遷對他有意見,因為昨天他到鎮上買饃出現偏差。讓遊以遷沒有料想到的是,他從鎮上拎一籃子饃迴來,給了遊以遷一個驚喜。他說,遊場長,你今天早晨給我的錢沒有用,留到下次花?我昨天下午把錢包掉在那家餐館,人家拾到了,今天早晨還給了我,裏麵買饃的錢原封未動,這一籃子饃就是用昨天未花掉的錢買的。


    遊以遷摸著他的頭讚許道,你是個老實人,所以人家不害你,錢包掉了,人家撿到了都還給你。


    馬義把一顆腦袋晃動著,厚厚的嘴唇緊閉著,讓遊以遷一轉身,他就小聲嘀咕,其實不是這迴事。是麽迴事呢?隻有他自己清楚,別人當然不清楚,也不必要清楚。


    幾天後,一個人稱肥胖豬的中年男子在鎮上碰到高瘦個的遊以遷,便扯他到路邊莫名其妙地說,遊場長,我告訴你一件事。


    遊以遷驚詫地問,什麽事?肥胖豬接道,你們采石場有一個叫馬義的青年吧!他不是個好人。遊以遷認真地聽,畢竟聽清楚了,肥胖豬說馬義在那個下著毛毛雨的下午,把一隻蹲在法桐樹下等主人的白狗打死賣錢了。


    遊以遷問是真的嗎?肥胖豬說還有假嗎?聽到這裏,遊以遷聯想到馬義的錢包被小偷光顧了,一定是他對自己說了假話,別人怎麽會把他丟失了的錢包又還給他呢?他因為錢被小偷光顧了,沒有錢買一籃子饃,所以把那隻白狗打死賣錢也是有可能的。這讓遊以遷相信了肥胖豬說的話,他還十分惋惜地發著感慨,如果真的是那樣,馬義不是個東西。那隻白狗幾乖喲!方圓幾十裏的人都知道,它比人都要講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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