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畜神如何到北方托夢那名善男子不必贅述,隻說當初轉輪王給罪魂胡士士披上一件狼皮,讓他的幽靈飄至北方森林成為一隻母狼生下的雌性狼崽。它慢慢地長大,直至長成一個漂亮的狼姑娘,就與一隻雄狼相上對象了,繼而勾搭在一起,通過發情配種生下一窩狠崽,一共4隻。它也就成為一隻母狼——一個擁有4個狼孩的媽媽。


    在狼類社會家庭,通常雄狼不承擔撫養狼孩的責任,一律由母狼承擔。有一次,這隻母狼走出森林,翻過一座高山,穿過一片草甸,來到一塊沼澤地,忽然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從左腿襲來,原來它被獵人安放的獸夾夾住了。


    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厚厚的積雪還沒有融化。它站著在這裏熬過了一天一夜。平時天黑下來,它總能走進森林中的巢穴安歇,可現在這已成為一種夢想,它累了想躺下歇歇都不成,因為那兇殘要命的獸夾控製著它,一動就會引發撕裂般的痛楚。


    天亮的時候,這隻母狼懊喪地望著天上久久不能散去的鉛灰色的雲塊,儼然那就是祭典它忌日的沉鬱的孝布。但這隻母狼依然有著強烈的求生欲望,以致它是那麽壓抑自己,不發出一點叫聲,以避免加速引來捕獵它的獵人。


    忽然一陣踩踏積雪的腳步聲急促地響起,不好啦!遠處來了一個中年漢子,漸漸地走近了,料想他就是狠毒地安放獸夾的人,可是他走到離我隻有幾米遠時,就停住了腳步。


    他身上沒挎獵槍,又何必挎獵槍呢?我被獸夾夾住不能動彈,他隻要有刀什麽的,就能利索地結果我的性命。


    我想:隻要有一丁點兒接近那人的機會,我就要反撲,甚至咬死陰毒地安放獸夾的獵人,或者與之同歸於盡。可是奇怪,那人沒有亮出刀來,身上似乎沒有帶任何可以傷害我的器具。我敵意地注視著他,隨時防備著他的動靜,他的目光和我對視之際,我看出來了,他眼眸裏流露出一絲憐憫的光澤,並無傷害我的意思。


    那麽他又為什麽要安放獸夾來傷害我們獸類呢?忽然,我想起我的夥伴──一隻4歲的雄狼走出森林不遠,就被一隻獸夾夾住成了獵人的獵物。


    可是麵前這個人,他是不是安放獸夾的獵人?還難以確定,就算不是安放獸夾的獵人見了被夾住的我,對於貪婪的人來說也是一份收獲。


    這時候,他要搞什麽鬼呢?隻見他的目光久久地盯著我肚皮下蓮蓬般垂吊著的碩大的奶子。我想起自己前幾天生下一窩狼崽很快就要失去哺育它們的媽媽,它們脆弱的生命要存活下來,也危險哦。現在我一旦死去,就會連累那些乖乖的狼崽,如此我在驚悸中嗥叫、悲鳴。


    我看見那人退後幾步,然後轉身踏著我來時的獸跡走去。我仍在驚悸之中,猜想自己又將要遭到不測。


    約過去了半個小時,我聞到一股氣味,是從狼崽身上飄散出來的,我本能地抬頭朝白皚皚的雪地上看,那個剛才走了的人又出現了。


    他一步步地朝我走近,難道我那4隻可憐的狼崽斃命於他手?頓時我那眥著的綠瑩瑩的眼珠迸射出企圖置那人於死地的兇光。可是那人走近我隻有丈許遠的距離,就停住了腳步。


    這時,出現了奇異的現象,他從身上取下背包,裏麵竟然竄出了我的狼崽,一隻、兩隻……四隻,一隻不少地走近我,擠在我腹部奶子下吧咭吧咭的嘬奶。


    我仍提防地顧盼著就站在身邊不遠的那個人,隻要他一有動靜,我就沉吟地威脅著他,我不能相信他,也不允許他近身。


    他站了一會兒,望一望我,就轉身朝河畔走去。再一會兒,那個人又出現了,他像帶來了一些食物,在離我丈許遠的地方一扔,還說一些我不懂的話,大概是叫我吃他丟下的食物吧!他正好把食物扔在我嘴邊,我餓得厲害,卻不輕易下口,用鼻子一聞,才知是梅花鹿的大腿,我很快把它嚼碎囫圇吞下去了。


    之後那人走了,第二天那人又帶來一些類似的鹿肉讓我享用,他似乎想接近我,但隻要他走近一步,我照樣發出威脅的沉吟聲,於是他又轉身離我遠一點。


    到了第五天,不知怎麽的,我似乎渴盼他再次給我送來食物,而且感覺他在幫助我,而不會傷害我,正在思慮,那人突然又出現,同樣將一大塊鹿肉扔在我麵前。


    頓時,我表現出親和的態度,不但不再提防他,而且把他作為自己最感恩的朋友,就這樣我把尾巴輕輕地一甩,意思是對他的幫助和照顧表示滿意。他卻立即體會了我的意頭,又堅定了那份試圖和我友好的信心。


    這會兒,他離我很近,約一米多遠。他還在一步步試著靠近。可以說我已經完全信任他,要不是他的幫助,我的4隻狼崽,很可能因失去我的供奶,而被餓死;我也一樣,沒有他每天踏著積雪送來鹿肉,我也會餓得不行了。


    看著他靠近我,用一件灰白色的毯子裹住身子,我知道他夠累了。是哦,他就在我眼前沉重地睡去。我對他充滿感恩,否則,從我的神情中,他會意識到,雖然我的左腿被鐵夾夾住不能動彈,但是我的身子還能夠動,我隻要往前伸一伸頭,就能夠用尖利的牙齒咬斷他的脖子。可是我決不會那樣做,也永遠不會那樣做,因為麵前這個人是我和我的4隻狼崽的救命恩人。


    又一天開始了,積雪被我們的體溫融化,現出一團潮濕的織滿了枯黃草絲的地盤。孩子們又擠在我的肚皮底下吧嗒吧嗒地吸奶,也許聲音過大,竟吵醒了麵前睡著的這位恩人。


    他睜開眼睛,用和善的目光在我和孩子們的身上拂動,見我沒有任何抗議、防範意圖,他便挨個兒摩挲著我的這些胖乎乎的可愛的孩子。


    隨後,他整個身子試探著朝我的左腿傾斜,那個被獸夾夾住的部位已經紅腫潰爛,我見他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掰開那個獸夾,然後拔出鉗住我腳趾的鋼齒,我痛得把這隻左腿懸起來,一跛一跛地來迴走動,盡管疼痛得嚎叫,我心裏仍充滿了對這位恩人的感激,要是沒有他救助,我這隻腿也許會壞死而廢掉。


    來迴走了幾圈,我的崽子們歡快地在我垂著奶子的肚皮底下穿來穿去,我本想這就領著它們朝遠方森林──我們的家園走去。可是我太感謝這位恩人了,便走近他,在他身上親昵地嗅嗅,我深刻地記住了他的形象和身上的味道,並且流露出極其友善的神情,他見我如此這般顯得非常驚訝,卻沒有一絲恐懼,有的是對我受傷的憐惜和拔出了獸夾得以獲釋的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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