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裏麵的鼾聲依然濃重,高華斷想:馬渡河睡得沉,即使偶爾有光線在他麵前晃一下,他也不一定能夠醒來。


    高華便冒險打開手電筒一照,發現馬渡河正汗涔涔地睡在窗口對麵的鋪上,那隻裝了錢的鼓囊囊的鱷魚皮包正被他半個身子壓著。高華打算用這長竿上的鐵鉤掛住那皮包的抓柄,把它拉出來,可是他有些膽怯,擔心那皮包一動,馬渡河突然醒來。


    正自猶豫,又看見睡著的馬渡河在迷迷糊糊中翻過身子,剛好把壓著的那皮包退出來,高華認準了它的抓柄,用那早已伸過去的長竿上的鐵鉤兒鉤住一拉,慢慢拉到窗沿,但由於那皮包出不了窗戶的欄杆縫隙,他就伸手進去,拉開拉練,把皮包裏大匝大匝的紙幣從窗戶縫隙裏反反複複地拉出來,將自己的外衣脫下,包裹著,帶著作案的長竿,躡手躡腳地勝利大逃亡。


    其實,高華哪裏知道?夢中的高麗——司畜神一直都在配合他完成這次秘密行動。就說高華見馬渡河半爿身子壓住那裝錢的鱷魚皮包而犯難之際,司畜神便將自己的頭發扯一根捏在手裏,然後塞進正沉睡著的馬渡河的鼻孔攪動著,由於發癢,他本能地翻過身子,正好,高華就得手了。


    高華興高采烈地返程,到了半途,突然感覺到寒冷,他加快步子直往自家方向趲,迴到屋裏依然異常寒冷。


    塗蘭已穿上厚厚的棉襖,嘴裏嘟囔著,怎麽搞的?一夜的天氣變化這麽大,上半夜像是夏天,下半夜就成了冬天。


    高華摟著衣服裹著的大包錢進屋,顧不得數錢,叫妻子拿來棉襖給他穿上。他已經凍感冒了,正在“喏哈喏哈”地咳嗽。


    他們哪裏清楚?事情成功後,司畜神連念了三聲“滅”,使得伴隨高華行走的司畜神秉持的兩根毫毛和司畜神置於高華家裏的那根毫毛均在熊熊燃燒的過程中相繼熄滅,隻是正在馬渡河睡房裏燃燒的那根毫毛,司畜神沒有立即下“滅”的口令。


    因為還差一刻鍾,時間到了,包括那隻爬進馬渡河眼睛裏的瞌睡蟲都會大功告成地凱旋迴歸它們本該迴歸的天界。


    淩晨,馬渡河一覺醒來,天隻麻麻亮。他感覺非常寒冷,本能地伸手把昨晚掀開的被子蓋上。睜眼一看,對麵的窗戶沒有關上,他立馬溜下鋪沿趿著鞋過去關那窗扇,以抵禦陣陣刺骨的霜風刮進來。


    這會兒,他突然察覺腳下絆著了什麽,一看是那隻裝了8萬多元現金的鱷魚皮包。他拿起來見袋口敞開了,再伸手一掏,裏麵空蕩蕩的,這下,馬渡河傻眼了。


    他心裏的不祥之感,變成現實:這8萬多元現金被盜了,這是他及其家人大半年推出鑊掌鵝肉特色菜肴辛辛苦苦掙到的勞動成果,一夜之間就不翼而飛了。


    天啦!馬渡河受不了,草草穿上衣服,就出門,在餐館裏來迴走三四圈,儼然那些錢會在哪個旮旯裏突然出現似的,但畢竟不可能出現,他打消了這種僥幸心理,嘴裏仍不停地叫嚷著被盜了、被盜了。老頭子馬飛龍拄著拐杖從廂房裏走出來責問他,那些錢不是由你掌管嗎?


    老爸,你不清楚,昨晚熱得厲害,我把窗戶打開了。


    你鬼說,昨晚熱個麽事?我睡一晚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腳都沒有發熱。


    馬渡河跟他解釋不清楚,感覺解釋了也沒有意義,又急忙繞到那間房屋後牆外的窗戶下尋找,什麽都沒有。


    老媽洪小青走過來苦著臉,焦急地說,渡河,快到鎮派出所報案,說不定能夠破案,抓住強盜,把那些錢找迴來。


    馬渡河覺得對,立馬趕到鎮派出所,隨即來了幾個民警看現場、拍照,最後還把那隻空蕩蕩的鱷魚皮包都帶走了,卻一直沒有消息。


    四天後,馬渡河跑到鎮派出所去問,一個受理此案的民警說,你家被盜的事已經立案,我們很重視,把那隻鱷魚皮包作了檢查,但上麵隻有你的指紋,沒有留下其他人的指紋,很難找到線索,你等吧!我們現在手頭的案子很多,忙不過來。


    馬渡河落寞地離開派出所,快迴到自家餐館時,又碰到幫他和吳芝蘭牽線的媒婆,正戴著一頂帽簷上綴了花紋的黑絨帽,她撫一撫帽子的邊緣說,馬老板,為了你們的事,這麽冷的天我都跑了幾趟。


    你辛苦。馬渡河強裝笑容地迴答。


    辛苦一點,倒無所謂。媒婆直奔主題,我正找你,昨天吳芝蘭碰見我,把我拉到一邊問你的事,說你不是過幾天去認親的,咋這麽久你不去了?也沒有消息,人家姑娘還惦記著你嘞。


    唉,你不清楚,最近發生了一些事。馬渡河不想把被盜的事兒講給媒婆聽,說到這裏,便打住。


    什麽事,比你的終身大事還重要?媒婆盯著他說,人家是黃花閨女,還有裁縫手藝,盡管你開什麽鑊掌鵝肉館能賺錢,人家姑娘也能賺錢,她將來也不會要你幹養著。你跟她,真是賺了。你還怠慢,這麽久都不去,消息都沒有一個,你真是傻死了。


    你姓夏吧?


    媒婆點頭,又猛然抬起頭說,我姓夏你都搞不清楚,還要我做媒呢。馬渡河笑道,夏嫂子,這樣子,近幾天我一定到吳芝蘭家去認親。


    你把時間定好,究竟幾時去?到時候我在鎮上裁縫店吳芝蘭那裏等你。媒婆挺厲害,她辦事像釘釘子一樣,為了牢靠,不但要把釘子釘下去,釘下去,還要轉個曲兒才放心。這會兒,她要馬渡河說個落實話。


    後天上午去吧!就這樣定下來,到時候我到鎮上裁縫店會你們。馬渡河這麽講,是經過考慮的,他被盜後,家裏可以說沒有錢了,但是外麵還有幾筆賒賬,是附近公家單位到他餐館吃了的,一共幾千元錢。他打算馬上拿著人家在欠單上簽了字的條子出去找他們收賒賬,就算收迴一半,到吳芝蘭家認親的彩禮錢也會湊齊。


    這還差不多。媒婆笑盈盈地轉過身,沒走幾步,又迴過頭對馬渡河說,我幫你這個忙,到時候可要買一雙新鞋我穿喲。


    你放心嘞,渡河不是一個幹泥巴糊上牆的人,不會讓你白幫忙。馬渡河這麽迴答,又走進了自家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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