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是沈君行養的那隻黑貓。唐鬱將車窗搖了下來,問道:“它的一隻前爪好像受傷了,你知道是怎麽迴事嗎?”沈君行沒有迴答唐鬱的問題,他的半個身子都要通過車窗探進車內,伸手似乎想要將黑貓抱起,這個接貓的姿勢讓他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唐鬱的大腿。唐鬱的身子一僵,他鬆開抱住貓的手,雙手放在座椅兩側,將頭偏向主駕駛,想要避開和沈君行更多的接觸。老式麵包車的車窗隻能手搖,不能由主駕駛的人控製升降,鬱辜冷臉盯著從車窗探進身子的沈君行,握住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迸起,一隻腳抬起,似乎下一秒就會踩上油門。唐鬱的耳邊傳來了沈君行一道極輕的氣音,咬字並不清晰,熱氣撲到耳廓時,讓唐鬱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才會將那像是喘息一樣的聲音聽成了……“快走。”那耳廓上泛起的酥麻一路流淌到了肩頭,唐鬱觸電般轉過頭,驚疑不定地看向沈君行。沈君行將黑貓抱到了肩頭,鏡片後幽深的黑眸和幽綠的貓瞳一齊看向唐鬱,一種熟悉的強烈的窺視感湧來,唐鬱的眼睫顫了一下,“……什麽?”沈君行卻是意有所指般看向了鬱辜,“我看小鬱身後的男朋友一副等不及,想要快走的模樣。”坐在主駕駛上的鬱辜轉向了沈君行,他身上的安全帶被撐到了極致,像是緊緊束縛住瘋狗的鎖鏈,將他套牢在了座位上。小麥色的大手握住了唐鬱白皙的手掌,唐鬱感覺到鬱辜略微粗糲的手指穿過了他的指縫那剛剛被黑貓的舌尖舔舐過的地方與他十指緊扣。鬱辜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對啊,趕著去結婚。”他麵部的肌肉是鮮活地笑著的,隻是琥珀色的眼眸卻沒有任何笑意,像是求偶期對抗同類的野生動物,“歡迎你來參加我和老婆的婚禮。”趴在肩頭的黑貓對著鬱辜哈氣,一副極為厭惡鬱辜的模樣,沈君行臉上的神情倒是沒有太大變化,隻是眉頭微皺:“結婚?”仿佛是剛得知這個消息。唐鬱點了一下頭。“小鬱怎麽突然要閃婚了。”沈君行就像是擔心年幼的弟弟被騙的哥哥那樣,擔憂道:“而且還要在這個小村莊裏結婚?”唐鬱愣了一下。剛剛暈車時冒出來的“我怎麽這麽快就要結婚”的念頭再一次出現。“因為我懷了老婆的孩子哦~”鬱辜將唐鬱的手放在了他的小腹,他說話的時候語氣甜蜜又羞澀,琥珀色的眼眸裏全是炫耀,“孩子再大一點,結婚就不好看了。”完全不像是擔心月份太大在婚禮上不小心露出肚子的模樣,反而恨不得展示給全世界看。沈君行的鏡片上閃過了一點冷光,俊美的麵容幾乎維持不住剛剛那好哥哥才有的溫情神情。“…快點…..挺嚴重的。”“……出了問題……”“….突發…心髒…”似乎是在討論醫院的哪位病人。唐鬱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和那些朝著診室走去的醫護人員背道而馳。那一個個麵帶焦急神色的醫護人員往診室衝去,他們衝到了沈君行麵前,飛速詢問道:“沈醫生,病人現在是什麽情況?!”沈君行充耳不聞般站在原地,修長的手掌抬起,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手背上青筋迸起,黑色的陰影破開了血管,化為黑水濺開。他整個人像是一具正在融化的蠟像般極速崩塌,流水般的陰影從他的身上衝刷而下。自他的腳邊延伸出了一道龐大的陰影。不斷詢問的醫護人員也在這一刻化為了混亂的陰影。龐大的陰影湧動在這間小小的診室,完全看不出人的形狀。一根根紅色藤蔓在濃到化不開的陰影中不斷湧現,卻又被陰影不斷壓製,終於,那紅色藤蔓像是在無盡的陰影找到了一個缺口那是那顆陰影胸腔處唯一的純白。紅色藤蔓從剔透的心髒中破開,宛如心髒破裂的痕跡,隨著扭動的紅色藤蔓一齊出現的是混亂不堪的低語:“老婆…老婆……別丟下我……”“老婆……我知道錯了老婆……小鬱……”“小鬱…小鬱……別丟下我……”兩道音色不同的聲音在此刻詭異地融合了在一起,像是兩個人異口同聲道:“別丟下我……”……唐鬱走出了醫院大門。醫院外聚集了一大批玩家,在唐鬱和沈君行進去吃早飯的這段時間裏,幾乎所有的玩家都趕了過來。已經廢棄的第二醫院門口喧鬧如菜市場,每個玩家都在唧唧呱呱說話,有人注意到了唐鬱的出現,高喊了一聲“是唐鬱”,全場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唐鬱出來了!”“唐鬱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玩家們自發地在唐鬱的麵前排起了一條長龍,狂熱地看著唐鬱,一個個對著唐鬱翹首以盼,還有人喊道“唐鬱你可不可以摘口罩啊”。唐鬱便抬起手,摘下了口罩。喧鬧的現場一下子重歸寂靜,靜到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清。唐鬱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開口道:“我接下來準備迴高中一趟。”報備完自己的行程,唐鬱重新將口罩戴上,他看向人群中的老玩家們,視線先是落在了蜂鳥的身上,蜂鳥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有點像是見到了媽媽的小鳥幼崽,恨不得永遠追隨著唐鬱。唐鬱想接下來的事情如果叫上蜂鳥,或許有點太殘忍了。於是他的視線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看向了舍曲林。唐鬱對著舍曲林招了招手,有點輕佻的動作,不太尊重人,像是對待著小貓小狗。舍曲林愣了一下,好似完全沒想到唐鬱最後選中了他。在唐鬱將手收迴前,反應過來的舍曲林迅速衝向了唐鬱。“你知道我的高中在哪裏嗎?”唐鬱說的雖然是問句,但語氣是篤定的。舍曲林點頭,“我帶您去。” 他調查了一切唐鬱可能會感興趣的東西,就是為了今天。唐鬱重新坐上了板板車,這一次板板車上隻有他和舍曲林兩個人。板板車行駛的速度很快,甩過了後麵其他的玩家。唐鬱抱膝坐在板板車上,任迎麵的風吹開他額前的碎發,他看著路邊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雖然在這個城市生活了許久,但唐鬱還是沒有多少歸屬感。他沒有走過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對這個城市的熟悉程度或許還比不上剛上線不久的玩家們。“明德高中最近似乎發生了詭異事件。”舍曲林一邊駕駛著板板車,一邊說道。唐鬱拿出了手機,翻到了和那位學弟的聊天記錄。“敏捷7跑很快食堂每次都能幫我搶到飯的高中學弟”:“學長,我們高中有好幾人學習壓力太大跳樓自殺了……”唐鬱靜靜注視著這條消息。他和這座城市的鏈接很淡,有時候唐鬱會感覺自己像一隻風箏,而那為數不多的人際關係是連接著他和這個世界的線。如果一定要提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是唐鬱在乎的,那麽高中教過他的老師們算一份。“為什麽這麽說?”唐鬱問道。“我查了明德中學往年學生自殺率,發現前段時間明德中學的學生自殺率高到了一個不正常的水平。”舍曲林說:“因此我懷疑這裏有詭異力量的影響。”“是什麽樣的詭異?”唐鬱問。“暫時還不能確定。”舍曲林皺眉,他之前沒有放太多精力和時間去調查唐鬱高中的事情,隻是簡單搜集了一些資料,“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唐鬱相信玩家的行動力,哪怕玩家做不到,還有鬱辜。但……他還可以相信鬱辜嗎?相信一個怪物會為了他去守護其他人類?唐鬱的掌心隔著布料觸碰到了鬱辜溫熱的小腹,男人繃緊的腹肌似乎突然自發動了一下,這種突如其來的抽動讓唐鬱的指尖一顫,他的心尖也跟著動了一下,一個不太真切的念頭湧來出來:他想,是啊,我有了一個孩子。“雙喜村雖然小,但這裏是我嶽父嶽母的老家,是我和老婆指腹為婚開始的地方,很適合我和老婆結婚。”鬱辜盯著沈君行,他說話時露出的虎牙在小麥色肌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森白:“對了,麻煩讓一讓,你靠得太近,萬一我不小心撞死你,那該怎麽辦啊醫生。”在無法被後視鏡和唐鬱看到的視野盲區,滿山遍野的紅色藤蔓比殘陽還要強烈地附著在群山之上,朝著沈君行所在的位置極速衝來。這才是真正的老巢。它力量最強的地方。沈君行卻還是站在原地,他抱著貓,肩頭上趴著的黑貓貓眼直勾勾盯著鬱辜,鏡片後的眼眸一錯不錯地望著唐鬱,貪婪的、深情的、憐憫的、溫柔的,“小鬱可能還不了解現在的雙喜村。”事實上唐鬱連過去的雙喜村也不了解,他甚至之前都不知道這個村子叫雙喜村。沈君行憐愛地撫摸了一下懷裏的小黑貓,“一向溫順的咪咪要進雙喜村的時候,突然反應非常激烈,我一時不察,讓它跑走了。”“現在雖然找迴來了咪咪,可它的前爪卻莫名其妙出了問題,都說黑貓辟邪,我想這個村子裏可能確實有些不對勁。”“小鬱知道我為什麽會來這裏嗎?”沈君行柔聲道:“因為雙喜村最近出現了一種怪病。”“好端端的人一批一批突然就死了。”“死前沒有任何征兆,鬧得人心惶惶。” 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嗩呐聲,唐鬱的心髒莫名跳得很快。“這個小村子裏沒有醫院,要看病得去鎮上的小診所看病,普通的小病診所打個吊瓶也就好了,但最近雙喜村的病卻是小診所怎麽也看不好的,就有雙喜村的村民跑到了城裏的大醫院”“也就是第二醫院。”“那個患者和我說‘沈醫生,救救我。’說完這句話,他就死了。你說怪不怪?”一根根紅色藤蔓纏繞住了沈君行的腳踝,順著他的醫師褲往上攀爬,隨著藤蔓的蔓延,無數細小如絲般的根係紮進了血肉裏,像吸食著土壤裏的養分般咕嚕咕嚕吸食著血液。而沈君行卻麵不改色地俯下身,他湊近副駕駛上無處可逃的唐鬱,繪聲繪色描述道:“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嘴巴張得好大,我能看到他紅豔豔的咽喉裏麵,開出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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