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重大,隻要屍體沒有經過確認,就不能確定對方一定死了——搞殺手這行的人,都知道這個常識,但他,居然給忽略了!


    不管當時的廝殺如何慘烈,他都手下眾多,隻要有心,還是能將那名少年的屍體給帶走,然而,他沒有。


    秋夜弦臉色冰冷:“知道該怎麽辦吧。”


    謝魈頭垂得很低:“屬下明白。”


    他架不住突然殺出來的那批麵具瘋子,還算情有可原,但是,他忘了將目標的屍體帶走,絕對不可原諒。


    所以,他必須受到懲罰。什麽懲罰?軍機處自有規矩,他隻要依照規矩,主動去接受懲罰就好。當然,這種懲罰是很重的。


    秋夜弦冷冷道:“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的意思是,再有下一次,要麽革職,要麽處決,沒有第三種可能。


    而後他擺手,示意謝魈退下。


    謝魈隻敢低聲“是”了一聲,就大氣不敢出的退出去。


    禦書房安靜下來。


    秋夜弦往後一仰,靠在龍椅背上,闔上眼睛,陷入沉思。


    黑無量在誼州見過一個戴麵具的詭異男人,還見過麵具下那張男人的臉,今天,殺手營的人又看到了一個戴著龍首麵具的男人,這個男人還如此囂張霸拽,與他為敵——他的腦海裏,模模糊糊的浮現出一個男人的臉。


    會是那個男人嗎?但是,不僅是他,還有很多人,明明親眼看到那個男人死了。


    他不能相信那個男人還活著!然而,現在這個龍首麵具男,與那個男人的舉止作派是何其相似!


    他的額頭隱隱作痛。那個男人活著的時候,一直讓他很是頭痛,他一點都不希望再被那個男人影響。


    所以他不讓自己再想下去。想得太多,不如做些有實際意義的事情,那就是——找出龍首麵具男,將其誅殺!


    寂靜之中,和遠的聲音傳進來:“皇上,解大人求見——”


    秋夜弦睜開眼睛:“讓他進來。”


    到目前為止,軍機處情報營的統管解庸從未讓他失望過。


    這次,他讓解庸調查秋流雪的下落,解庸總能快速且準確判斷事情的輕重緩急,第一時間便認定此事乃是重中之重,二話不說就親自帶上情報營最出色的探子,調動汗血寶馬,日夜兼程前往莽山查個究竟。


    不過二十來天,解庸就迴來了,這說明他的調查有了結果,連秋夜弦都迫不及待地想聽他的報告了。


    解庸風塵仆仆的走進來,利落的行過禮後,沒有半字廢話,開門見山:“屬下認為,秋流雪沒有死。”


    他又黑又瘦,滿眼紅絲,胡子拉碴,衣服上全是灰塵,顯然吃了不少苦頭。


    若是按正常的行程,從天洲到莽山來迴一趟要一個多月,可見他趕路之急。


    雖然秋夜弦想過秋流雪還活著這種可能,而且種種跡象也表明了這一點,但親耳聽到解庸如此肯定的說出來,他還是深受震動,差點從龍椅上坐起來。


    他好一會兒沒說話。


    直到唿吸恢複平穩,他才沉聲道:“詳細說來。”


    解庸道:“秋流雪是莽山年紀最小的礦奴,被安置在位置最偏遠、勞作最艱苦的十號礦坑,編號為七六九號,全莽山隻有黑無心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秋流雪失蹤的具體時間為神佑元年六月初十的晚上……”


    他將那天,黑無心為了取童子血作為藥引,命人將七六九號帶到房間裏取血的前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事發當天,所有接觸過“六七九”號的人,他全都事無巨細的盤問和調查過了,包括那些營妓的來曆,等等。


    沒有放過任何人、沒有放過任何細節的調查,終於讓他確定:那個叫“雲兒”的營妓利用守衛輪崗的時間差以及軍營對礦奴的輕賤和疏忽管理,謊稱“六七九”號已死並被拋屍,實則暗中將“六七九”號帶走,瞞過了所有人!


    而根據他手下的探子查證,那個叫“雲兒”的女人根本不是營妓。


    教司坊在帶領眾營妓前往莽山的途中,有數名營妓和侍衛病倒,無法前行,教司坊便在一家青樓中雇傭了幾名青樓女子及護衛隨行,“雲兒”就是其中之一。


    離開莽山之後,“雲兒”等人也離開教司坊,說是迴原先的青樓去了,然而,探子去那家青樓調查後發現,“雲兒”等人事先給老鴰塞錢,讓老鴰向教司坊推薦自己,她們成功進入教司坊後就沒再迴來,無人知道她們的來曆及下落。


    顯然,“雲兒”等人的出現就是一個圈套,一個救走“六七九”號礦奴的圈套。


    秋夜弦的表情始終很平靜,但他的心裏,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現在,他終於可以認為,秋流雪還活著,而且就在京城!


    他不需要再去懷疑這個問題,他現在在想的,已經變成是誰救了秋流雪?真的是鳳驚華嗎?


    鳳驚華怎麽會知道秋流雪在莽山?她救秋流雪的目的是什麽?難道是為了扶持秋流雪登基,將自己拉下龍椅?


    她是鳳翔空的女兒,又即將嫁給陰九殺,她這是要借助鳳、陰兩家的勢力將秋流雪推同帝位,就像她拚盡全力助自己稱帝一樣?


    想到這裏,秋夜弦猛然捂住胸口,隻覺得喉間隱隱泛起血腥味,心髒的位置更是疼痛難忍。


    背叛!有生以來最強烈、最意外的背叛!宛如彗星墜落,砸在他的身上,他生生的、刻骨的感受到了那種疼痛!


    如果鳳驚華隻是想殺他,他反而不會那麽意外,因為女人一旦妒忌起來就是那麽衝動,但是,如果鳳驚華的最終目的不是為了殺他,而是推翻他的政權,那麽,這種報複方式,實在很惡毒,很冷血,他隻是想想就覺得徹骨冰寒。


    更要命的是,她真的擁有推舉另一個皇子成為新帝的能力!


    驚華,你怎可如此對我?我們曾經立下山盟海誓,曾經同甘共苦,曾經生死相依,你怎可如此對我?他捂著傳遍全身的疼痛,在心裏呐喊著。


    “皇上,您是不是龍體不適?”解庸發現他的情況不對,出聲問道。


    秋夜弦迴過神來,擠出一個蒼白的笑:“朕無事,隻是想到七弟還活著,有些激動罷了。”


    解庸:“……”


    他可不認為皇上的心情隻是“激動”,但他不會去窺視皇上的心態。


    秋夜弦忍下心痛:“你還有何事要稟報?”


    解庸道“暫且沒有。屬下接下來將重點調查是何人救了六七九號,六七九號現在何處,以及戴龍首麵具的男人究竟是何人。”


    秋夜弦道:“情報營的任務極為艱巨,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切勿操勞過度,朕還等著你再立奇功。”


    解庸退下去了,秋夜弦覺得頭更痛了,滿腦子想的都是鳳驚華與秋流雪的事情。


    驚華,你真的不僅要委身其他男人,還要扶持其他男人成帝嗎?


    你就這麽想毀掉我,還用最殘酷的方式嗎?


    你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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