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的緊急會議,鳳翔空也在列。


    但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手中的茶杯。


    他在想女兒在秘信裏對他說的那些話。


    十幾名大臣各抒己見,討論了很久都沒能達成共識。


    突然,鳳翔空將手中的茶杯往桌麵上一頓,站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到皇上麵前,單膝跪下,口氣堅定地道:“皇上,臣請求調去狩軍任職,鎮守北疆,誓死捍衛我大尚帝國的每一寸土地!”


    眾臣皆驚:他是不是老糊塗了?


    他在邊疆打了二十年的仗後才調迴京城,現在已經年過五旬,還想去守邊疆,並對付最兇殘的費國軍隊?


    他都快當國丈了,還舍得放棄京城的舒適生活和禁軍統帥的高位?


    狩軍作為尚國最精銳的軍隊,有著身為精英的驕傲與自尊,未必認他這個外來的將領,他去了,未必能建功立業,說不定還會死在邊疆,他思考過其中的得失與憂患麽?


    秋夜弦也深感意外。


    他希望狩王出事,死了最好,但他一點都不希望伍燃出事,因為,伍燃是他挑中的人才。


    在他的計劃裏,狩王“病亡”之後就由伍燃接替狩王的位置,如此,他除掉了心腹大患,狩軍也能順利地完成權力交接,維持住了軍心和局勢的穩定。


    然而,這次變故打亂了他的計劃。


    伍燃失去了一條腿,雖然不意味著失去了指揮的能力,但是,不能騎馬打仗的殘足名將,從古至今隻有一個孫臏罷了,伍燃並不是孫臏,斷腿的他無法取代狩王。


    同時失去狩王與伍燃的狩軍,要對付費國的精銳,不妙!


    連他都想不出好的辦法。


    鳳翔空突然在這時提出這樣的要求,令他意外的同時,也讓他意識到,這說不定是個辦法。


    於是他衝鳳翔空頜首:“鳳將軍請起,此事待朕與各位愛卿商議後再作定論。”


    而後他環視眾臣:“各位愛卿,你們覺得鳳將軍的提議如何?”


    眾大臣立刻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和遠悠長的聲音:“稟皇上,陰太妃娘娘跪在禦書房外,求見皇上——”


    眾臣皆驚,都已經是後半夜了,露重風寒,陰太妃還跑來找皇上?


    一定是為狩王的事情了。


    隻是不知陰太妃想要皇上如何安排狩王?


    眾臣看向皇上。


    秋夜弦站起來:“你們稍等片刻,待朕先見過陰太妃。”


    禦書房外的台階下,陰太妃靜靜地跪在那裏,纖弱的身體像嚴冬白梅,雖寒不凋。


    秋夜弦快步走到她麵前,虛扶:“陰太妃快快起來,有話但說無妨,切不可跪壞了身子。”


    陰太妃搖頭,不肯起來:“皇上,哀家聽聞狩王身中奇毒,昏迷不醒,且無藥可解,不知可是真的?”


    秋夜弦猶豫了一會,才點頭:“是的,但這已經是大半個月前的消息了,說不定狩王的病情現在已經好轉……”


    “不會的。”陰太妃一臉哀傷,“狩王身體本就不好,冬天尤其容易生病。他這次中了奇毒,就算軍中能救,恐怕也會傷及根本。哀家求皇上立刻調狩王迴京,待他身體康複後再迴北疆……”


    說著,她低低地哭了起來,衝秋夜弦不斷磕頭。


    她的哭聲,就像小孩子在睡夢裏的嗚咽,聲音不高,時斷時續,卻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酸。


    秋夜弦為難地道:“朕明白太妃的心情,隻是狩王乃是狩軍的主心骨,如今尚國與費國兩軍對峙,如若調狩王迴京,朕擔心北疆局勢不穩……”


    其實,狩王應該已經病入膏肓,呆在哪裏都無所謂,他調狩王迴京也無不可。


    但是,就算他要調,得有充分的理由,如此,日後狩王死在京城,便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皇上,病重昏迷的狩王,打不了仗,守不了疆,隻是軍中的累贅罷了……”


    “太妃此言差矣。不管狩王身體如何,他永遠是狩軍的精神支柱,絕對不會是累贅……”


    “皇上——”陰太妃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聲音愈發悲切,“狩王還年輕,就讓他迴京好生休養一兩年,待身體康複後再迴邊疆,不是於軍於國更有用麽?何必逼他病重的時候還要鎮守邊疆,令他的身體更加虛弱呢?萬一他、他有個三長兩短……”


    她的低泣聲轉成“嗚嗚”的哭聲。


    這樣的深夜,原本異常安靜,她如此哭,如此說話,就顯得特別大聲。


    禦書房裏的眾位大臣都聽到了她的哭聲與說話聲,心裏都有些同情:陰太妃說的也沒錯,就讓狩王迴京休養一兩年如何?


    雖然狩王還年輕,但早到了生兒育女的年紀,再不讓其迴京休養,到時真有個三長兩短,陰家還不得斷後?


    秋夜弦知道所有人都聽到了陰太妃的苦苦哀求聲。


    於是他順勢而下,柔聲道:“太妃快快請起,其實朕也很擔心狩王的病情。你先迴去,朕現在就與眾位大臣商量調狩王迴京的事情,如若眾位大臣沒有異議,朕明日就下旨調狩王迴京。”


    “多謝皇上!”陰太妃終於安心了一些,顫悠悠地站起來,一邊抹淚一邊衝他行禮,“哀家知道哀家適才無禮了,還請皇上恕罪。”


    秋夜弦搖頭:“太妃關心狩王,何罪之有?還請太妃注意身體,莫讓狩王擔心才是。”


    陰太妃這才謝過皇上,在兩名嬤嬤的攙扶下迴去了。


    秋夜弦迴到禦書房,對眾臣道:“你們都聽到陰太妃的請求了吧?不知各位愛卿意下如何?”


    眾大臣哪裏說得出狩王即使病重也要駐守軍營的話來?


    當下紛紛道:“這是應該的。將軍為國身負重傷,卻不能迴家養病,於情於理都不合哪。”


    “不僅狩王爺,我看伍將軍也該一起迴京。這兩位將軍都是國之棟梁,可不能讓他們帶病帶傷作戰,免得折了他們的壽命。讓他們安心養病,留待後用,才真正利我大尚江山。”


    “如果狩王爺和伍將軍都迴京,軍中便缺乏足以領軍的大將,我看就讓鳳將軍前去怒河,暫時接手狩王爺的職責如何?”


    這幾條意見,都得到了多數大臣的讚成。


    就看皇上的意見了。


    秋夜弦陷入沉思。


    鳳翔空又跪下來:“皇上,臣年輕時曾經與費國軍隊多次交手,且怒河北岸的狼軍統帥沙絕是臣的老對手,臣對他相當了解,一定不會輸給他。在狩王康複之前,就讓臣與沙絕大幹一架罷。”


    秋夜弦道:“你的心意讓朕很是感動。但你乃是禁軍的主心骨,地位無人取代,你去了,禁軍這邊恐怕不好安排……”


    鳳翔空道:“京城局勢已穩,臣不在京城,也無大礙。至於臣現在的職務,皇上不妨在禁軍之中,或在京畿之地選一名有經驗、有才能、有威望的將軍接管即可。”


    秋夜弦沉吟,半晌後才輕歎:“邊疆重地,不可無大將,朕明日就下旨,讓你暫且接管狩王之職。”


    鳳翔空磕頭:“臣遵旨。”


    秋夜弦道:“平身罷。朕問你,關於你現在的職務,你可有合適的接替人選?”


    鳳翔空道:“臣剛才就想過了,左魅倒是不錯。”


    秋夜弦點頭:“左魅確實是個人才,隻是威望不足,要領導十萬禁軍,可能還欠點火候。”


    鳳翔空又想了想:“京城已經太平,臣覺得可以考慮讓狩王和伍將軍在京期間接管禁軍,禁軍上下對這兩位將軍極為崇敬,兩位將軍又是為國受傷,相信禁軍上下絕無不服。”


    此話一出,眾臣又是意外。


    但隨後想想,這樣也無不可。


    眼下,禁軍衝鋒陷陣、騎馬打仗的機會並不多,狩王和伍燃雖然傷病在身,但以他們的才能和威望,擔任隻下命令、無需戰鬥的禁軍首領,綽綽有餘。


    秋夜弦沉吟一會後,道:“鳳將軍的意見,朕會好好考慮。時間不早了,這會就先散了吧。”


    於是眾臣歸去,禦書房歸於平靜。


    次日,尚神帝下旨,召狩王陰九殺和狩軍副將伍燃迴京養傷,狩王的職務暫時由禁軍統帥鳳翔空代理,同時免去鳳翔空禁軍統帥的職務,禁軍統帥一職由朝廷另行派人接任。


    “代理”和“接任”的意思大不一樣。


    前者的言外之意為“你隻是暫時代替正主幹這活兒,正主迴來後就沒你什麽事了”,後者則意味著“我受朝廷任命,正式接管你的職務,這個崗位沒你什麽事了”。


    這麽算起來,鳳翔空的風險就大了,待狩王病好迴到軍中,他就要離開,但那時他已經失去禁軍統帥的職位,想再迴去,禁軍還有他的位子嗎?


    而且他都這把年紀了,不可能再造輝煌,再迴京時就真的隻能養老了。


    ——其實這就是秋夜弦的算盤,他要的就是名正言順、一步步地解除鳳翔空和狩王的兵權。


    在京城百姓的眼裏,鳳將軍雖然比狩王差了那麽一點,卻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絕不輸給費國那些野蠻人,所以消息傳出以後,京城百姓相當高興,覺得皇上幹得好,一舉解決了狩王和狩軍的危機,並讓費國的野蠻人知道他們尚國多的是人才。


    隻有同僚和下屬都替鳳翔空擔憂。


    鳳翔空卻很高興,大聲道:“大丈夫就該征戰沙場,流血殺敵,我若能馬革裹屍,平生將無遺憾。”


    眾人聽後無不敬佩他的豪邁與情操。


    世人於是又誇讚鳳將軍乃真英雄,是大尚帝國的驕傲和風骨。


    但對鳳翔空來說,他這次的行動不過是聽從女兒的建議,暫離京城、以退為進、明哲保身罷了。


    是的,他現在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依照女兒的計劃進行。


    給讀者的話:


    新書上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謝從今天開始還支持優的童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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