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珂第一次體會到當鬼的樂趣,在這個老宅裏,隻有遲湛看得到她,她也暫時在地宮裏住了下來。


    她空間裏應有盡有,隨便拿了一張床和被子枕頭等出來,在遲湛眼裏就是她無所不能,想變什麽就變什麽。


    經常自己待在黑夜裏的少年,從來就沒有體會過什麽叫陪伴。


    自他有記憶開始,隻有竹青道人會偶爾出現,教導他識字,也隻是待一會。


    竹青道人不允許他點太亮的燈,所幸他夜視能力好,學習天賦也好。


    靠自己學,在竹青道人拿來的一堆書裏,竟然也沒有看不懂的字。


    他像一塊幹枯的海綿,吸收著這個世界他所接觸不到的一切。


    他唯一了解世界的途徑——竹青道人,會給他帶來各種各樣的書,也會告訴他一些遲家的事。


    比如他那對素未謀麵的父母,以及他那個受盡寵愛的孿生哥哥。


    每次說完,竹青道人都會盯著他的神情,想要從他的神情裏看出點什麽。


    他卻一直都是神色淡淡的。


    說不失望,不妒忌是假的。


    他從小聰慧,從書裏也知道了正常人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總歸不會是他這樣,不見天日的,孤單的,不被理會的。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他是個人,還是個鬼魂?


    幸好現在她來了,她陪著他看書,陪著他吃飯,隻有在他沐浴的時候會離開。


    那些刁奴給他送來洗澡水,卻是嘴巴不幹不淨,罵罵咧咧,想來是知道他不受待見,無所顧忌。


    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理會,安靜地洗好澡。


    心裏暗自慶幸:還好她不在,她沒有聽到。


    可是,當刁奴來收洗澡水的時候,卻被她一手一個,把頭按進水裏,上上下下涮了好幾遍,嚇得他們屁滾尿流。


    從那以後,刁奴們再也不敢多言了。


    遲湛看著她笑得得意,顧盼生輝的樣子,心想著:真好看呀。


    就這樣一直下去吧,她不會變老,可是我會長大。


    總有一天,我會是個真正的男人,可以和她說,我愛她。


    竹青道人沒有再來,葉珂隻覺得和遲湛在一起過了很多年,遲湛也一點點長成了翩翩少年郎。


    她的內心十分寧靜,十分喜歡這種生活。


    直到有一天,葉珂還在一旁睡懶覺,遲湛卻是聽到了外麵喧鬧的聲音。


    竹青道人手持一盞油燈走到遲湛麵前道:


    “阿湛,今日你兄長結婚,你也及冠了,要上去看看嗎?”


    遲湛覺得有些不真實:


    “你要帶我上去嗎?為什麽?”


    竹青道人卻是滿臉笑意:


    “是時候了”


    遲湛滿臉不解,可是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被道人扣住肩膀就往上走。


    當葉珂恍惚間醒了過來,就發現遲湛不在了,她慌張地起身,仿佛想到了什麽,急急忙忙就往後院趕。


    而此時,遲湛已經被五花大綁,像死刑犯一樣被綁在一個十字架上。


    他從來沒見過陽光,此時驟然在曝曬在陽光下,他覺得哪裏都不適應,眼睛和皮膚都火辣辣地疼。


    他表情有些痛苦,目光不解地看著眼前的幾個人。


    熟悉的竹青道人,陌生的中年夫婦,以及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青年。


    他們都是目光冰冷地看著自己,好像在看一件死物。


    他嘴唇發白,問道:


    “為什麽?”


    為什麽要綁住我?為什麽要把我一直關在地下?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首先開口的是那個中年男人,他仿佛義憤填膺道:


    “你這個孽畜,生來不祥,差點害死你母親和哥哥。


    還好竹青道長慈悲,留你一命,不然我當時就會直接把你溺死。”


    遲湛歪著頭很是不解:


    “可是我也是你的兒子啊,為什麽你這麽狠心?”


    中年男人好像有些破防:


    “我才不是你的父親!你這樣的禍害,生來就應該被弄死!


    不過現在,竹青道長給了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隻要你好好配合,不僅能入遲家家譜,還能當我遲家的家神,享遲家香火。”


    中年男人說完,中年女人也對他投來了厭惡的目光。


    竹青道人也適時來到他的耳邊輕語:


    “你知道你爹為什麽認為你不祥,是禍害嗎?是我告訴他的。


    是我讓他把你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我教你識字給你看書,就是為了讓你知書達理,懂得恨,而不是愚昧無知地過日子。


    你知道成為家神是什麽意思嗎?就是要你死,痛苦地死去,死後不去輪迴,要護佑遲家的子子孫孫,保他們富貴榮華。


    告訴我,你恨嗎?”


    麵對竹青道人瘋狂的眼神,遲湛感覺自己的心還是忍不住痛了起來,痛得他想嘶吼,痛得他想毀滅一切。


    此時卻聽見他同胞的哥哥不耐煩地說:


    “能不能快一點,我趕著迴去洞房了?非要今天搞,哪天殺不是殺?”


    看哪,他在他們眼裏就好像一隻雞一條狗,哪天殺不是殺?


    竹青道人點點頭,手中舉起一根釘,這是經過他特殊煉製的鎖魂釘。


    一共有七根鎖魂釘,先是分別要釘在遲湛的四肢和雙肩,他會很疼,但是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最後一根隻要打在遲湛的眉心,遲湛馬上就會斃命。


    他再開壇做法,讓遲湛成為遲家的家神,讓他去恨,去報複遲家人,去成為他想要的十世兇煞。


    竹青道人越想越激動,舉起手裏的釘子就要開始,卻見眼前晃一下子,飛過來一抹紅。


    那是一個明豔的女人,風一樣竄過來,毫不猶豫地對著竹青道人的肚子就踹下去,直把他踹得摔在了旁邊看戲的一家三口身上。


    心如死灰的遲湛瞬間激動起來:


    “你來幹什麽啊?啊?快走啊!你是鬼,他是道士,誰抓誰你看不出來嗎?


    你別怕,我馬上就變成鬼了嗷。到時候,咱們倆就算門當戶對了,能夠永遠在一起了。”


    說著,遲湛甚至露出了一抹滿意的微笑。


    然後他又感覺不對勁:


    “你不是鬼嗎?為什麽你打得到他?”


    地上摔成一團的四個人“哎喲哎喲”地叫喚著,這一腳葉珂沒有收力,竹青道人感覺自己的內髒都快碎了。


    還好他是修行之人,也是有淬體健身的,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他憤怒地吼著:“你是何人!”


    葉珂瞪著他:“我是你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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