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聖淩眼神漸漸清明,視線在大帳中掃視一圈最後落在嚴嬈身上,聲線澀啞疑惑道:


    “本將為何會在這兒?”


    嚴嬈唿吸一滯,試探道:


    “您不知道?”


    說完,她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男子的脖頸,低垂下眼,迴答:


    “將軍失蹤兩日,今早末將按照慣例給帥帳打掃,一進來就看見您躺在榻上,難道……,不是您自個兒迴來的嗎?”


    失蹤兩日。


    這四個字眼刺的陸聖淩瞳孔驟然一縮。


    迴想起依稀記得的情景,他有些迫切地望向嚴嬈,確認道:


    “蘇沅,蘇大人呢?她是不是還沒走?”


    嚴嬈眉頭一皺,說道:


    “蘇大人三日前就離開流雲渡了,如今怕是都出了沙漠,將軍問她作甚?”


    陸聖淩眸中劃過一抹不可置信,艱難地撐著酸軟無力的身體半坐起來。


    他稍稍拉開右臂衣袖,雙眼盯著光潔一片的小臂,身形如遭重擊般晃了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望著陸聖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尤其是聽見他多次提起蘇沅。


    嚴嬈腦子靈光一閃,藏在衣袖下的手摩挲了幾下觸手溫涼的玉佩。


    方才慌亂沒察覺,現在被這麽一提醒。


    嚴嬈終於想起來。


    這塊紫玉玉佩她好像見過。


    押糧的蘇大人愛穿紫衣,初次見麵她去城門口迎接時,蘇沅腰間好像掛的就是這個。


    而蘇沅有通關的文書。


    說不定她出了城並沒有走遠,把將軍救了又悄無聲息的送迴來也不無可能。


    想到這兒,嚴嬈的目光瞬間轉暗,眼皮緩緩掀起看向床上的陸聖淩。


    假裝沒看見男子的失態,換了個話題:


    “將軍,末將聽跟隨您的士兵說,您在戰場上忽然失了方向,策馬奔出大軍不一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究竟是為何?”


    聞言,陸聖淩呆滯的目光喚迴了些神采,迴想起戰場上的異樣。


    他眼眸一沉,吩咐道:


    “你去把軍醫召過來。”


    嚴嬈點頭應了一聲“是”,大步走出帥帳。


    約摸過了一盞茶功夫。


    軍醫提著藥箱到了大帳中,她微闔著眼給陸聖淩把了脈,皺眉道:


    “將軍,您這是中了陰陽花之毒,此毒有致幻催情作用,陰為伏,陽為引,眼下雖已被解了,但體內仍有殘毒,待屬下給您開幾副清毒藥方喝上幾天就好。”


    陸聖淩眼裏有了酸澀的刺痛,唇瓣顫動著重複幾個字:


    “致幻,已解……”


    說著說著,他悶悶地笑了起來,笑聲摻雜著絕望與痛楚。


    或許是笑的久了,陸聖淩感到胸口一陣一陣的疼,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修長的指按了按痛處,低垂著的雙眼涼浸浸的,倏地起了寒意。


    低沉冷厲的嗓音幽幽響起:


    “曹軍醫,陰陽花在哪裏能尋到?陰與陽又有何說法?”


    曹軍醫斂眸想了下,迴道:


    “嗯……,這陰陽花在荒漠中生長,至於說法嘛,花徑和花葉吃了任何一樣都無事,但就是不能同服。”


    “將軍的飲食有專人測毒,這次中招,屬下猜測有人事先給您服了花徑,後又讓您吃下花徑,如此一來,銀針既測不出毒,誘發期長達半日時間,那下毒之人自可擺脫嫌疑。”


    陸聖淩眯起雙眸,拉長尾音反問:


    “半日——?”


    他的思緒快速迴轉到兩日前。


    不,應該是三日前。


    那天百花節,也不是飯點。


    他與蘇沅在下午跟晚上的空檔用了膳,之後一起去了內城,一直到半夜都沒有吃任何東西。


    除了,除了……


    出征前,他姨母陸漢宜端的送行酒外,可以說軍營的東西他都未碰。


    陸聖淩下意識攥緊了手下的被褥,用力到指尖發白,緩了片刻。


    他掃了眼榻邊的曹軍醫,聲音又低又輕,帶著某種壓抑的,冰冷的暴戾:


    “你下去吧。”


    “是。”


    待曹軍醫退出帥帳後,陸聖淩眉宇間隱隱透著厭惡,冷聲吩咐:


    “嚴嬈,東南角沙丘下有一沙洞,你帶人去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嚴嬈眸光微閃,點頭:


    “末將馬上去辦。”


    …………


    三日後。


    暮色越發濃了,慢慢地,天色像烏鴉一樣的黑了。


    帥帳外。


    嚴嬈透過帳布縫隙望了眼屏風後的模糊影子,壓低聲線稟報:


    “將軍,末將帶人去您說的地方搜查了幾天,並未見到可疑的人,但,但……”


    說到這兒,她故意停頓了下,話音中帶著明顯的小心翼翼:


    “末將在附近找到了一名瘋癲女人,看樣子大約是個逃兵,末將找到她時,這女人嘴裏還不斷呢喃著床底之言,行為極其猥瑣。”


    “我原想著帶她迴來,可這女人見了我們應是誤會了,把末將當成抓逃兵的人,直接,直接在末將麵前自刎了。”


    一屏之隔的浴桶裏,陸聖淩烏發傾瀉而下,蒼白的雙頰被氤氳的白霧蒸騰的緋紅一片。


    聽了嚴嬈的話。


    他揉搓的動作一滯,眼珠下移盯著肩頭被磨得通紅滲血的雪白肌膚,琉璃眸子平靜無波卻有晶瑩的淚珠無聲淌下。


    陸聖淩淒涼的閉了閉眼,嗓音輕如羽毛淡漠道:


    “知道了。”


    帳外的嚴嬈勉強聽清了男子的話,冰冷的暗芒在她眸光中閃爍,接著道:


    “還有,末將問過守城的士兵,她們都說親眼看見將軍是自己迴來的,陰陽花有致幻效果,或許是此物迷惑了您的心智,讓將軍不記得了。”


    陸聖淩緩緩跨出浴桶,細小的水珠順著男子性感白皙的腰臀滑落。


    他隨手拿起布巾,邊擦身子邊道:


    “嗯,你退下吧。”


    嚴嬈目的達到了,也就未再多說。


    她點點頭,正要退下。


    遠處卻乍然跑過來一名士兵,對著嚴嬈鞠了一躬,語氣焦急快速道:


    “嚴副將,明威軍趁夜攻城,主帥可在,請副將快快稟報陸將軍。”


    嚴嬈眉心一跳,衝帳中道:


    “將軍,敵軍來襲。”


    陸聖淩抓起衣袍利索往身上一披,“知道了,本將立刻就去,你馬上去點兵固守城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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