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殊不知這大殿中有一人比黃禦史跟鳳武帝還要心急害怕。


    此人就是,——齊國公。


    她自從在太和門瞧見鳳殊起,便被嚇得三魂丟了六魄。


    可宮門口眾目睽睽之下,加之文武百官都過了眼她也不敢在背地裏搞小動作,一直戰戰兢兢到現在終是被人捅破到陛下跟前。


    齊國公想到這兒,重重閉了下眼。


    罷了,罷了。


    反正是齊鳳君做的事,她又未插手。


    就讓弟弟自個兒擺平吧!


    約摸過了一盞茶功夫。


    鳳殊身著一襲白袍緩緩走進大殿。


    他潔白的寬袖乃至衣袍下擺均染上了泥灰,明明是一副狼狽的模樣兒,卻挺直腰脊卓然而立金鑾殿中央,平添了幾分風骨與傲氣。


    鳳殊目不斜視,俯身跪下:


    “孩兒叩見母皇。”


    鳳武帝審視的目光落在鳳殊身上,語氣平靜中含著淡淡威壓:


    “嗯——,黃禦史參你無詔迴京,儀容不整跪於太和殿外可屬實。”


    豈料,鳳殊聽了此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消瘦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來,聲音帶了些哽咽:


    “迴母皇的話,屬實。”


    鳳武帝眉心一跳,詢問道:


    “說說吧,這是為何?”


    “天子犯法與諸民同罪,若是你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朕可要治你的罪了。”


    鳳殊稍稍抬頭,將蒼白無助染上淚痕的臉暴露在鳳武帝麵前,抽泣道:


    “昨日午時,皇陵突然闖進來一夥殺手意圖勒死孩兒,是,是鳳羽衛拚死保護才得以逃出,可皇陵危險孩兒也不敢再迴去。”


    “孩兒心中怕極了,便與侍從一路躲藏於今晨到了皇宮,嗚嗚——,想著母皇卯時上早朝,我便跪於太和殿尋求庇護,孩兒所言均屬實情,母皇不信可找太醫來驗傷。”


    鳳武帝聽完了鳳殊一番話,麵上沉沉看不出喜怒,心中卻是波濤翻湧。


    昨日午時,刺客。


    這幾個字眼簡直在她臉上踩踏。


    想她身為一國之主,自家的墳墓被刺客隨意闖入意圖殺害親兒就算了,關鍵是一夜半日的時間她生生半點風聲也未聽見。


    思及此,鳳武帝龍袍下的手攥的咯吱作響。


    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


    若不是關於鳳殊的消息被封鎖,哪裏輪得到他一個柔弱皇子跑到自己跟前來,皇陵的侍衛早就稟報上來了。


    想明白後,鳳武帝一拍龍頭扶手:


    “竟是如此,朕馬上派人去皇陵查探情況,至於你的傷待會找太醫包紮一番,往後就待在宮中莫要出去了,省的膽大包天的賊子再對你下手。”


    鳳殊搖了搖頭,哀求道:


    “母皇,皇祖父下葬不足七日,孩兒不想迴宮,萬佛寺有近兩千鳳羽軍保護,我想去寺中替他老人家超薦,求母皇成全。”


    鳳武帝聞言,眼中閃過一抹考量。


    不知想到了什麽。


    她眸含冰冷地斜掃了眼下首的齊國公,點了點頭道:


    “也好,朕再給你派一千侍衛,你退下吧!”


    鳳殊頷首,“是。”


    ……


    二月的風,揉揉拂麵,和煦爽心。


    皇宮門口。


    蘇沅一出宮門,便目標明確地朝自家馬車停靠的位置走去。


    然而才到近前還未上車,旁邊立著的蘇青二就快走幾步湊到她耳邊悄聲稟報:


    “家主,殿下又來給您送湯了。”


    蘇沅眉心微微動了動,點頭道:


    “好,我知道了。”


    她提起衣袍下擺步伐徐徐地上了馬車,剛一入內,果然瞧見車廂裏坐了一位麵如冠玉的小公子。


    蘇沅眸子布滿笑意,俯身在男子對麵坐下挑眉道:


    “不是讓你不要送了嗎?宮門口人多眼雜,萬一被人看見怎麽辦?”


    鳳殊雙目望向一身緋紅色官服的女子,唇邊的笑意漸盛,連眉眼間常年氤氳的病氣都被衝淡了些。


    聽見蘇沅問話。


    他並未立刻迴答,反而撩起衣袖盛了碗湯水遞過去,才開口道:


    “今日小廚房做了白玉海鮮湯,我覺得味道甚好就想讓你也嚐嚐。


    言畢,鳳殊又添了句:


    “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不送了。”


    自從他迴到萬佛寺後山,母皇連續派了好幾位太醫診治都說他身體太虛弱需要進補。


    所幸後山不在寺廟中,慧心方丈也心善不在意這個,是以他才擺脫了以前日日食素的生活。


    但也是因為迴了萬佛寺,他與蘇沅的生活完全錯開平日裏根本見不到麵。


    實在熬不住心中想念,再加上想試探一下蘇沅對自己的態度,他便男扮女裝隔三差五的送些湯水到宮門口等著。


    誰料這人仿佛什麽也不知道似的,次次補湯用個一幹二淨,其他事一概不提。


    上一次更過分,“咕咚咕咚”牛飲完遞給自己一個空碗,抹了抹嘴說了一句:


    “下次不用送了,次數太頻繁容易被人察覺,再有你身體不好該是好好養病才是。”


    就叫蘇青二繞道把自己送迴去。


    這次一定要把二人的關係理順。


    若是……


    蘇沅跟以前一樣不想讓他靠近,自己也好及時退迴去。


    就不,就不惹人煩了。


    對麵。


    蘇沅可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見到鳳殊遞湯過來伸手去接。


    須臾,感受到掌心被人輕的如羽毛般柔柔撓了一下,她指尖微蜷縮,抬眸去瞧麵前低垂著頭耳根通紅的男子。


    蘇沅盯著人定定看了會兒,目光諱莫如深地移到掌中的湯碗上,握住湯勺動作不疾不徐地湊到唇下喝了起來。


    霎時間,車廂裏寂寥無聲,有曖昧氣氛摻雜進空氣中,絲絲縷縷地向外擴散。


    鳳殊薄薄的眼皮周遭泛起一片紅暈,心中正忐忑羞澀呢。


    身下的馬車便驀地調轉了個大彎,男子單薄的身子被突如其來的一甩,整個人如一隻風箏般飄了出去。


    遭此變故。


    鳳殊粉紅的麵頰忽的慘白如紙,眼見著人就要迎麵撞上厚實的車板,身子卻一個旋轉被撈進溫暖帶著薄荷清香的懷抱中。


    上首。


    蘇沅單臂摟著男子不斷顫抖的身子,另一隻手將端著的瓷碗擱在桌案上,對外頭詢問道:


    “青二,怎麽了?”


    “方才有人縱馬差點撞上,屬下已經躲開了,家主您莫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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