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喬見蘇沅垂著頭,半天不說話,以為是她不了解朱秋遲,憤憤道:


    “姐妹,你還記得我在清河畫舫上,跟你說過欺負我的人嗎?就是朱秋遲這個毒辣貨。”


    “三年前,我才十三歲,這人竟然把我一個旱鴨子推到池子裏,當初差點沒淹死我。”


    蘇沅眯了眯眼眸,微勾起唇角,語焉不詳拉長尾音道:


    “哦——,原來就是她?”


    孟雲喬撇撇嘴,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蘆,眼中噴火道:


    “對,就是她,不過不止我一個人被朱秋遲迫害過,書院裏隻要是她覺得礙眼的,都逃不過這貨的魔掌。”


    說完,她視線掃向蘇沅那邊,打算跟自家姐妹好好吐槽一番。


    誰料,餘光竟是瞟到了床尾被褥裏,瑟瑟發抖的一團。


    孟雲喬眨巴了下眼,跟蘇沅使了個眼色,讓她轉頭看地上,提醒道:


    “姐妹,那什麽,月公子不是病了嗎?你怎麽還讓他睡地上,瞧瞧把人凍得。”


    說罷,她側頭歎口氣,拍了拍自己的床鋪,好心建議道:


    “唉,要不然你今晚跟我擠一擠,把床榻讓給月公子睡?”


    姐妹也太大意了。


    沒有她,可咋整啊!


    蘇沅聞言,側頭掃了一眼地上的宋月重,斂下眼瞼想了想。


    行吧。


    看在十萬兩黃金的份上。


    也不是不可以。


    她放下手中糖葫蘆,起身緩步走到地鋪前,低頭看著下方,語氣淡漠帶著一絲詢問道:


    “我把你移到床上?”


    被褥裏的宋月重,此時感覺頭暈乎乎的,渾身一會冷一會熱。


    聽見蘇沅清冷的聲音飄到耳畔,他昏沉沉緩了一小會,才理解過來。


    宋月重眉頭微皺,重重的唿出口熱氣,從嗓子裏發出一聲輕“嗯”聲,便又眼皮沉重的閉上雙眸。


    蘇沅聞聲,眼眸微動,俯下身雙臂穿過宋月重身下,連人帶被一起抱起來,大步走到自己床榻前。


    她垂眸瞧了一眼懷裏男子。


    唇瓣幹燥蒼白,眼皮緋紅唿吸灼熱,額頭頸部還掛著汗珠,明顯是發熱的症狀。


    蘇沅將宋月重放低到床邊,用單手把原來的被褥推到牆邊,給他挪到正中間,又多蓋了一床被子。


    做完後,蘇沅垂眸思索了下,抿了抿唇對孟雲喬,叮囑道:


    “雲喬,你先出去燒壺熱水,月重他身上其實還受了點小傷,我要給他換藥。”


    孟雲喬聞言,目光瞟了一眼宋月重,對蘇沅點頭道:


    “行,那我就出去了。”


    蘇沅等孟雲喬走後,把門窗關好,拉開床頭桌案的小抽屜,從裏麵取出昨夜剩下的紗布,酒精,以及藥物。


    將燭火點燃,轉身掀開宋月重身上的兩層被褥,替他寬衣解帶上藥。


    一刻鍾後。


    蘇沅重新打開門窗透氣。


    這時,孟雲喬已經在簷下左側的小爐子上,燒好了開水,見蘇沅出來,對她招手道:


    “姐妹,燒好熱水了,你過來取。”


    蘇沅唇角微彎,淺笑著走過去,溫聲說道:


    “好,辛苦你了,屋裏已經收拾好了,你現下可以進去。”


    孟雲喬聞言眉毛微微上挑,嗔怪瞧了蘇沅一眼,語氣閑散道:


    “嗐,這有什麽辛苦的,咱們是好姐妹客氣啥?那行,我先進屋了,你後麵跟上啊!”


    蘇沅望著好友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倒了杯熱水跟在後麵進了屋。


    房間內。


    孟雲喬見蘇沅打開一個紙包,從內取出兩顆白色小顆粒,正往宋月重嘴邊送,疑惑問道:


    “姐妹,你那是什麽,看著好奇怪?”


    蘇沅手下動作不停,先是往宋月重嘴裏塞了兩粒藥,又端了溫水讓他喝下道:


    “是醫治發燒的藥。”


    迴答完好友,她低頭瞧了眼依靠在自己肩頭,半睜著眸子的宋月重,詢問道:


    “還要喝水嗎?”


    然而此刻,迷蒙之下的宋月重,完全分不出一點精力來理會蘇沅的話。


    憑借著本能抿了口遞到唇下的水,昏昏沉沉抬頭,最後掃了一眼蘇沅後,便閉上眸子,蹙緊眉頭睡了過去。


    見他睡著了,蘇沅把水擱在桌案上,朝外望了眼已經黑下來的天色。


    招唿孟雲喬一起休息。


    夜已漸深,輕輕的薄霧開始繚繞,微光照進窗戶,宣告著一天的結束,同時又為新的一天開啟了帷幕。


    下午。


    夫子剛走出講堂,孟雲喬就迫不及待的收拾好筆墨紙硯與書籍,背上書篋迴了住所。


    剛推門走進去,孟雲喬便瞧見宋月重半靠在床頭,手裏拿著本,蘇沅昨日看的詩經,隨意翻看著。


    察覺到她進門,宋月重抬眸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便又將目光移迴書上。


    孟雲喬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放緩腳步走進屋內,將身上的書篋卸下,又磨磨蹭蹭走到衣櫃前,打包髒衣服。


    幹完活後。


    孟雲喬偷偷瞧了一眼,渾身冒冷氣的宋月重,也不敢再打擾,規矩端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等蘇沅迴來。


    心裏暗暗祈禱。


    姐妹快迴來!


    這個月公子性子太冷了些,整日裏陰沉著臉不說話。


    她這人最害怕,空氣突然安靜好不好?


    就這麽一男一女獨處一室,還各自不言語,月公子,倒是悠哉悠哉。


    但她尷尬的都要腳趾扣地了,好不?


    孟雲喬眼神一直不斷往外瞄,成功引起了宋月重的注意。


    他麵無表情的側頭,目光淡淡的掃了孟雲喬一眼,語氣漫不經心,夾雜著一絲習慣性的冷意問道:


    “她人呢?”


    孟雲喬聞言假咳一聲,不自覺咽了口口水,有些緊張道:


    “那個,咳,我跑得快,所以迴來的早,我姐妹估計現在已經在路上了,你稍等一下,她馬上迴來。”


    宋月重聽孟雲喬迴答完,沒再言語,輕輕合上手中書,閉上眸子,靠著床頭假寐起來。


    約摸過了幾分鍾後。


    蘇沅迴來了,她奇怪地瞧了一眼,坐在門口小板凳上的孟雲喬,挑眉道:


    “你坐這兒幹什麽?”


    孟雲喬抿了抿唇,歎口氣道:


    “沒什麽,就是想出來接你而已。”


    說完,她手指悄悄往裏頭指了指,好奇道:


    “話說,咱們走了,屋裏的那位月公子咋辦,你要帶迴去,還是繼續留他在這兒?”


    蘇沅聽罷,往屋裏瞧了一眼,抿唇道:


    “他自己會走,屋裏的吃食都留給他吧 ,或許我們明日下午迴來,他就不在了呢!”


    迴答完好友,她邁著悠閑的步子進了房間,一邊收拾要帶走的物件,一邊語氣隨意地對宋月重道:


    “待會這屋子裏就剩下你一個人了,能動彈的話,就趕緊離開吧。”


    另一邊。


    宋月重在蘇沅進來時,便睜開了眼。


    聽她說這話,眯緊了眸子,盯著蘇沅忙碌的後背看了一會,冷淡的“嗯”了一聲。


    隨後便支著手臂動作,緩慢的平躺下,蓋著被褥閉上眼眸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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