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皙忍不下這口氣,在外衣裏麵穿上皮甲,到遊家去見遊楚,打算殺了他再奪迴徐家妹子。


    遊楚看出了他的來意,操起一支戈就向他衝了過來。子皙轉身就逃,遊楚在後緊追,追到十字路口,把子皙打傷。


    和所有的流氓一樣,當拳頭足夠硬時,他把理踩在腳下;當別人拳頭比他硬時,他就求助於理。子皙請大夫們評理,說:“我好心去看他,沒想到他卻有別的想法,把我打傷。”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子皙在耍無賴,但是,子皙還未動手遊楚就先下手為強了,這就不屬於正當防衛,而是下級打上級了(遊楚的地位比子皙低),按偉大的禮製,這反而是遊楚的錯。所以,子產和大夫們商議處理這件事的辦法時,子產說:“兩個人的理由相等,那就是年紀小、地位低的人承擔罪過,所以,罪過在於子南。”


    於是就下令逮捕了遊楚,還給他羅織了五條罪狀:“國家的大節有五條:敬畏國君的權威;聽從國君的政令;尊敬貴人;侍奉長者;奉養親屬。這五條你都觸犯了!現在,國君在國都裏,你卻動用了兵器,這屬於不敬畏君主的權威;你打人,觸犯了國家的法紀,這屬於不服從國君的政令;子皙是上大夫,你是下大夫,你卻不服從他,這屬於不尊重貴人;他年長,你年幼,你不恭敬他,這屬於不事奉長者;大家同屬於七穆大家庭,他算是你的堂兄,你用武器對付堂兄,這屬於不奉養親屬。不過,國君發話了,他說:‘我不忍心殺你,從寬處理,把你流放到遠方。’盡你的力量快走吧,不要加重你的罪過。”


    表麵上看,子產處理這件事明顯對遊楚不公正,偏袒了子皙惡勢力。但是實際上,子產是有深意的,如果秉公處理,不懲治遊楚,子皙能罷休嗎?肯定還會不斷地出幺蛾子,直到把遊家甚至子產搞倒,把徐妹子和執政位子都奪到手為止!如果借機懲處子皙,子皙這次沒有任何犯罪把柄可抓,最多也就隻能批評一通。對這種窮兇極惡的惡棍,要麽不動他,要動就必須以雷霆手段一下子連根鏟除,否則後患無窮。所以,子產這是像當初鄭莊公對付共叔段那樣,給子皙提供作死的充分條件,讓他繼續作死,然後才好除掉他。


    子大叔遊吉顯然是明白子產的用意的,所以,當子產征求他的意見,要不要真的讓遊楚流亡吳國時,子大叔說:“我遊吉連自身都保護不了,哪能保護得了遊氏一整族人?他的事情屬於國政,不是我遊氏私家的危難。您為鄭國考慮,有利就施行,又有什麽疑慮呢?就是我遊吉本人犯了罪,您也應該流放我,所以,不必把這事放在心上!”


    於是,遊楚就帶著徐家妹子和一些財產到吳國去了。


    這一下,子皙更加神抖抖、飄飄然了,看看,子產也討好我,還有什麽人敢跟我作對?他更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更加為所欲為,怨恨他的人越來越多,離死越來越近,他卻還夢想著要再進一步,先除掉遊吉,奪取他的地位,然後再除掉子產,自己當執政!


    在遊楚流亡的次年秋天,子皙決定動手了,他在駟氏家族內部下達了動員令,要出動家兵去滅遊氏。但就在這時,他的舊傷發作了,行動隻能暫停。


    而這時,子皙早已是眾叛親離,從朝中諸大夫到國人,個個都討厭他,就連駟氏家族內部,也有一些人反感他的行徑,怕他給家族招來滅頂之災。因此,一些駟氏族人就跟一些大夫暗中商議,想要幹掉子皙這個禍害。


    這時子產正在邊境上(可能是去視察的),有人向他匯報了這個消息。此時的子產,執政已經三年多,改革的成效已經顯現,國人們都得到了實實在在的處好,不需要別人引導輿論導向,他們就自發地編了歌謠來歌頌子產:“我有子弟,子產來教誨;我有田地,子產來栽培。子產如果死了,有誰能繼位?”


    民心一致擁戴,他的地位已無法撼動,他底氣也就足了,再說除掉子皙的時機也成熟了,所以,子產毫不猶豫,一得到消息立即乘坐驛站的傳車,飛也似地趕迴了新鄭,迅雷不及掩耳地一舉拿下了子皙。然後,跟子皙新賬老賬一起算!


    子產讓審判子皙的官吏曆數他的罪行:“伯有那次動亂,國家因為忙於事奉大國而沒有討伐你。你的叛亂之心,還不滿足,國家不能再容忍你了!專權而攻打伯有,是你的第一條罪;跟兄弟(遊楚)爭奪妻室,是你的第二條罪;假托君命,逼迫大夫結盟,這是你的第三條罪。你有這三條死罪,國家怎能再容忍你?你趕快自我了斷吧,否則就要對你執行死刑了!”


    以上的話,當然都是子產的話,他雖然也參加了對子皙的審判,但他坐在旁邊沒說話,而是借官吏的嘴把這番話說出來。


    曾經狂得沒邊的子皙,這時一副窩囊相,朝諸位審判官拜了兩拜,叩頭至地,說:“我不久就會死的,你們就不要幫助上天來虐待我啦!”


    這時,子產說話了:“人誰能不死?兇惡的人不得善終,這是天命。做了兇惡的事情,就是兇惡的人。我們不幫助上天,難道幫助兇惡的人嗎?”


    子皙又請求在他死後,讓他兒子駟印當管理市場的官(禇師)。


    子產說:“駟印如果有才能,國君自會任用他;如果沒有才能又胡作非為,那他早晚會到地下去陪你。你不憂慮自己的罪過,卻還來提出要求,再不快點去死,司寇就要來了!”


    子皙隻得自縊身亡。


    子產命人把子駟的屍體陳列在周氏之衢(街道名),把寫有他罪行的木牌子放在他的屍休上。


    去除了子皙這個禍胎之後,鄭國國內本來應該能安定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伯有的事還沒完!


    公元前535年,新鄭城內出現了群體性恐慌事件,青天白日之下,繁華的新鄭城中,人群熙熙攘攘,一切秩序井然,突然,不知哪裏,有人冷不丁喊出一嗓子:“伯有來啦!”


    頓時,滿城皆驚,人踐馬踏,人們驚慌地狂奔亂躥,卻不知往哪裏躲避,一副世界末日景象。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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